暮色四合,窗外的灯火次第亮起,温雨慈系着围裙,在灶台前熟练地颠勺。锅里爆香的蒜末与肉丝正热烈地交融,蒸腾的热气熏红了她白皙的脸颊。温母在一旁利落地剥着蒜,时而抬头望向女儿,目光里盛着怜惜与骄傲——这个暑假,女儿几乎承包了所有家务,原本握笔的手指如今沾满了人间烟火的痕迹。
“开饭啦——”温雨慈将最后一道青椒肉丝端上桌时,玄关处恰好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温父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凉意,却在看见满桌佳肴时化作满眼温煦:“真香,我在楼道里就闻见了。”
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头顶的吊灯洒下橙黄的光晕,将每个人的轮廓都勾勒得格外柔和。
温父先给温母夹了块嫩滑的蒸蛋,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今天去医院检查,医生怎么说?”温母抬起眼,在灯下清晰地看见丈夫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她放下筷子,轻轻覆上他微凉的手背:“别担心,医生说了,恢复得比预期还好。”这恳切的话语像春风拂过冰面,温父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他转而夹起一块最大的排骨,小心地放进女儿碗里:“小慈啊,再过两天就开学了,这几天好好歇着。”他的目光描摹着女儿,“这个暑假,辛苦你了。”话音未落,又夹了一筷子她最爱的青椒肉丝。
温雨慈扬起脸,眼睛弯成初月:“不累呀爸爸。”她故意用轻快的语调说,一边将那块排骨夹回父亲碗里,“您才要多吃点,最近都瘦了。”灯光落进她清澈的眸子里,碎光荡漾。桌下,她悄悄握了握母亲的手,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微笑——那是共同守护这个家的默契。
窗外月色渐明,透过纱帘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在这个再寻常不过夜晚,一蔬一饭间流淌的温情,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能滋养人的心灵。爱,原来就藏在这些看似平淡的日常里,在夹菜的瞬间,在交汇的眼神里,在彼此心照不宣的体贴中。
晚饭后,温父利落地站起身,碗碟在他手中发出轻快的碰撞声。将一旁的母女赶到沙发前:“去去去,这里交给我。”他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又按下电视开关。新闻主播的声音轻轻填满客厅,成为这个夜晚最安心的背景音。
温母和温雨慈相视一笑,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家里早已是寻常。她们看着那个系上围裙,在厨房的水流声里忙碌,玻璃门上映出他哼着小调的身影。
不一会儿,温父端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盘走出来,紫红色的葡萄上还挂着细密的水珠,在灯光下像一颗颗饱满的宝石。他仔细地将盘子放在茶几正中央,然后从另一只手里拿出两粒最大最圆的葡萄——那是在清洗时就被他悄悄预留的。
“来,张嘴。”他俯下身,像哄孩子般将葡萄分别送到妻女嘴边。温雨慈乖巧地咬下,果实在唇齿间迸裂,清凉的汁水瞬间充盈口腔,恰到好处的甜意在舌尖荡漾开来,顺着喉咙一直甜到心里。
“怎么样,小慈,爸爸买的这个葡萄好吃吗?”温父期待地搓着手,眼睛里闪着光。
温雨慈故意慢慢咽下,享受地眯起眼睛:“嗯!这个葡萄真甜,还是爸爸会挑。”她竖起大拇指,在父亲眼前晃了晃。这夸张的表扬让温父顿时眉开眼笑,他得意地摘了颗葡萄丢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我就说嘛,我挑的还能有错!”
温母始终温柔地注视着这对父女,眼角的细纹里盛满了笑意。她轻轻拍了拍女儿搭在腿上的手,温雨慈转过头来,看见母亲俏皮地眨了眨右眼——那是她们之间特有的暗号,包含着对这位“老小孩”的宠爱与懂得。
电视里的新闻还在继续播报,在这个被温暖灯光包裹的客厅里,爱意如同葡萄的清甜,静静流淌在三个人的眼神交汇中,流淌在每一个看似平常的瞬间里。
夜色渐深,窗外的灯火零星闪烁,如同倦怠的眼睛。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转动,在寂静的客厅里荡开轻柔的回音。
“该休息了。”温父放下手中的手机,目光慈爱地落在妻女身上。温母顺从地起身,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温雨慈确实倦了。她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睫上沾着生理性的泪珠,像晨露挂在草叶上。回到房间,慢吞吞地换上睡衣钻进被窝,习惯性地从枕头底下摸索出手机。
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冷白的光映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着,社交软件异常安静,没有新消息的,此刻温雨慈的眼皮越来越沉,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往下坠。她强撑着又刷新了一次页面,视线却已经开始模糊。手指松了力道,手机悄无声息地从掌心滑落,陷进蓬松的被褥里,只露出一角黯淡的光。
她的呼吸渐渐均匀绵长,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月光透过纱帘,温柔地描摹着她安静的睡颜。散落在枕边的发丝像水墨画里舒展的枝条。
当温雨慈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熟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在黑暗中泛起一圈柔和的光晕。
【宝宝,是不是睡啦,没事,就是想你了】
短信来自段砚舟。此刻他站在异国地窗前,望着底下如银河般璀璨的都市灯火,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这些温柔的字句。明明是最亲昵的称呼,却只能隔着千山万水,化作一串没有温度的数字信号。
而这条承载着思念的信息,在温雨慈沉寂的手机屏幕上静静亮着,最终在无人回应中渐渐暗去。
同一片夜空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段砚舟放下手机,转身时眼中的柔情已褪得干干净净。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映亮他半边侧脸。明暗交错间,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化不开的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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