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瓦片被掀开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一道冰冷的月光斜斜射入,映出地上斑驳的光斑。一股熟悉的、带着腥涩的“星陨砂”气味愈发浓烈地渗入屋内。沈清辞全身紧绷,握紧“寸心”短剑,屏住呼吸,紧盯着那缕月光投射的位置,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就在她以为敌人会从天而降时,屋顶却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紧接着是重物滚落瓦片的杂乱声响,以及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随即一切归于死寂!那渗入的腥涩气味也仿佛被风吹散,骤然淡去。
怎么回事?!
“姑娘!没事了!”窗外立刻传来柳烟压低却清晰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屋顶的钉子拔掉了!你千万别出来,等我信号!”
沈清辞惊魂未定,背靠门板,大口喘气。是柳烟!她一直在暗中守护,及时解决了屋顶的敌人!
门外很快传来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以及吴伯低沉的指挥声:“快!把人拖走!清理干净!注意警戒四周!”
看来,吴伯他们早有准备,刚才的混乱是故意示弱,引蛇出洞,最终将潜入的敌人一网打尽。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动静彻底平息。房门被轻轻敲响,是柳烟:“姑娘,可以出来了。内奸已擒,刺客已清。”
沈清辞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只见院中火把通明,吴伯和几名弟子持械而立,地上躺着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的黑衣人,已然昏死过去。旁边还跪着一个面如死灰、浑身发抖的灰衣杂役,正是平日负责打扫后院的哑巴辛老六!谁能想到,这个平日看起来老实巴交、从不说话的哑巴,竟是内奸!
静玄师太也站在廊下,面色沉静,眼神却锐利如刀。
“师太,吴伯,柳姑娘!”沈清辞上前行礼,“大家没事吧?”
“无妨。”静玄师太摆摆手,“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多亏柳姑娘机警,提前识破此人。”她目光扫向辛老六。
柳烟上前,从辛老六怀中搜出一个小巧的、类似竹哨的东西,冷笑道:“装聋作哑十几年,真是难为你了。用这玩意儿传递消息?说!你的上线是谁?如何联络?”
辛老六吓得磕头如捣蒜,咿咿呀呀地比划着,泪流满面,却说不出一句整话。
吴伯不耐烦地一脚踹在他肩上:“还装?老子盯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才那钟声是不是你敲的?”
辛老六被踹翻在地,终于不再装哑,哭嚎道:“饶命啊!师太饶命!吴爷饶命!小的……小的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老婆孩子……我不听他们的,我家就完了啊!上线……上线是个戴斗笠的男人,每次都在城隍庙后墙根用石头压信给我,我从未见过他真容啊!”
静玄师太冷哼一声:“押下去,仔细看管!”
弟子将哭嚎的辛老六和昏迷的刺客拖了下去。吴伯对静玄师太道:“师太,此地已暴露,不宜久留。”
静玄师太颔首:“即刻启动‘金蝉’计划,按第二方案撤离。柳姑娘,烦请你先行一步,确认路径安全。”
柳烟抱拳:“是!师太放心!”她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静玄师太转向沈清辞,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清辞,立刻叫醒清风、白芷,简单收拾紧要物品,半炷香后在此集合。我们即刻转移。”
“是,师太!”沈清辞心知情况危急,毫不迟疑,立刻回房叫醒熟睡的清风和白芷。两人睡得迷迷糊糊,被叫醒后听说要连夜转移,都吓了一跳,但见沈清辞神色凝重,也不敢多问,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沈清辞只带了装有药方笔记、珍贵药材和银票的随身包袱,以及那枚子母石和柳烟给的木哨。清风和白芷也很快打包好简单行李。常山和陶妈也被叫醒,众人齐聚院中。
静玄师太目光扫过众人:“今夜之事,尔等已亲眼所见。敌踪已现,观内不再安全。我们需暂时撤离,避其锋芒。此行目的地乃是一处隐秘所在,途中需绝对服从指令,不得喧哗,不得掉队。明白否?”
“明白!”众人齐声低应,脸上虽有惊惶,但更多的是对静玄师太的信任。
这时,吴伯已带着两名心腹弟子,牵来了几匹套好鞍的骏马和一辆看似普通、却加固了车架的青篷马车。
“上车!”吴伯简短下令。
沈清辞、清风、白芷、陶妈迅速登上马车,常山和另一名弟子骑马护卫左右。静玄师太和吴伯也翻身上马。
马车悄然驶出白云观后门,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没有火把,只有微弱的月光勉强照亮崎岖的山路。车轱辘压在碎石上,发出单调的声响,更衬得四周寂静可怖。众人都屏息凝神,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马车专挑偏僻难行的小路,时而穿林,时而涉溪,颠簸不堪。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柳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路边阴影中浮现,对吴伯打了个手势。吴伯点头,马车拐上了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
又行了一段,马车在一处隐蔽的山坳前停下。柳烟低声道:“师太,吴爷,到了。前面马车进不去,需步行一段。”
众人下车,只见山坳入口处藤蔓垂挂,看似无路。柳烟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里面有微弱的光透出。
“跟我来,当心脚下。”柳烟率先钻入洞口。静玄师太、沈清辞等人依次鱼贯而入。吴伯带着弟子断后,并小心地抹去了身后的足迹。
洞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洞内竟别有洞天,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窟,颇为宽敞,角落里有简单铺设的草铺,石壁上插着几支燃烧着的松明火把,映得洞内光影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和泥土气息。
“此地乃是一处废弃的猎户落脚点,极为隐秘,可暂作休整。”柳烟解释道。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放下行李,席地而坐。一路奔波的紧张和疲惫袭来,清风和白芷靠着石壁,几乎要睡着。陶妈拿出水囊分给大家。常山和另一名弟子在洞口警戒。
静玄师太对沈清辞道:“清辞,此次撤离仓促,让你受惊了。”
沈清辞摇头:“师太言重了,是清辞连累了观里。”
“非你之过。”静玄师太目光深邃,“树欲静而风不止。此番对方动用内应,夜间突袭,志在必得,若非我们早有防备,后果不堪设想。可见对方已狗急跳墙,不惜代价。我们暂避于此,一是为安全,二是为争取时间,厘清局势,再图后计。”
这时,柳烟走过来,递给沈清辞一个小纸包:“姑娘,这是从那个屋顶刺客身上搜出来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暗红色的、与之前布条上气味一致的“星陨砂”碎块,比老乞丐那块大些,此外,还有一小截燃过的、颜色诡异的黑色线香。
“这是……”沈清辞拿起线香闻了闻,有一股刺鼻的酸味。
“应是某种追踪所用的‘引路香’,”柳烟分析道,“他们定是在辛老六的接应下,先将此香悄无声息地投入观内,其烟极淡,常人难察,但配合‘星陨砂’,能被特殊训练的猎犬或蜂鸟追踪。随后再派刺客循香而来,精准找到你的位置。好在我们提前清除了大部分香灰,又用百里香干扰了气味。”
沈清辞听得后背发凉,对方手段竟如此刁钻诡异!
“师太,”吴伯处理完外围警戒事宜,走进洞内,“初步审讯,那两个刺客是‘暗香阁’外围雇来的杀手,对核心计划知之甚少,只知奉命前来绑架沈姑娘,逼问‘钥匙’下落。辛老六也交代不出更多,他的妻儿确实被控制,对方手段狠辣。”
静玄师太捻动念珠:“意料之中。对方此次失手,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亦非久留之地。柳姑娘,齐师兄那边可有进一步消息?”
柳烟神色一黯:“回家太,我与家师的常规联络点已被破坏,最后一条讯息是三个时辰前收到的蜂鸟传书,极为简短,只有四字:‘京危,速隐’。之后便再无音讯。恐怕京城那边……情况有变,家师自身亦受掣肘。”
洞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连齐太医都陷入了困境?
沈清辞心中忧虑更甚,她摸了摸怀中的子母石,冰凉沉寂,自那次混乱的传讯后,再无反应。
静玄师太沉默片刻,缓缓道:“既然如此,我们更需依靠自己。当务之急,是尽快转移至更安全的备用据点。柳姑娘,另一处‘安全屋’准备得如何?”
柳烟点头:“已安排妥当,在城南三十里外的水月庵,庵主是可靠之人。但如今对方搜查正紧,白日行动风险太大,需等到明日夜里再动身。”
“好,那就在此休整一日。”静玄师太下令,“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轮流值守。吴伯,安排警戒。柳姑娘,辛苦你再探听一下外界风声。”
众人依言行事。沈清辞虽然疲惫,却毫无睡意,靠着石壁,望着跳动的火光出神。这一夜的惊心动魄,让她真切感受到了敌人的疯狂与强大。白云观已不安全,齐太医联络中断,前路茫茫,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清风凑过来,小声说:“姑娘,别怕,有师太、吴伯和柳姐姐在,我们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白芷也低声道:“是啊姑娘,咱们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看着两个丫头强作镇定的样子,沈清辞心中暖流涌动,点点头:“嗯,我们一定可以。”她必须坚强起来,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些信任她、保护她的人。
次日,众人在石窟中安静度过。柳烟外出打探消息,傍晚时分返回,带来一些零碎信息:州府城门盘查明显加强,似乎在搜捕要犯;白云观已被官府暂时封锁,说是追查贼人;市井间有流言,说白云观昨夜闹鬼,有武林高手厮杀,传得神乎其神。
“对方动用了官府的力量?”吴伯皱眉。
“未必是直接动用,可能是借题发挥,施加压力。”柳烟分析,“好在没有直接通缉我们,说明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毕竟他们自己也不干净。这给我们转移提供了机会。”
夜幕再次降临。众人收拾行装,准备向水月庵转移。出发前,静玄师太将沈清辞叫到一旁,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玉瓶:“清辞,此乃‘敛息丹’,服下后可暂时收敛自身气息,减弱被追踪的可能。关键时刻或有用处。此行路途不近,万事小心。”
“多谢师太!”沈清辞感激地接过玉瓶。
在柳烟的带领下,一行人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夜色。这次路途更远,也更加谨慎,专挑荒僻路径,避开任何可能的眼线。直到天快亮时,才终于抵达位于深山之中的水月庵。庵堂小巧清幽,庵主是一位慈眉善目、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师太,法号静慧。她似乎早已得到消息,默默将众人安置在后院几间干净的禅房中。
连续奔波,众人都疲惫不堪,简单用了些斋饭,便各自歇下。沈清辞躺在陌生的禅床上,虽然身体极度疲惫,神经却依然紧绷。水月庵真的安全吗?接下来该怎么办?齐太医和陆公子那边情况如何?“钥匙”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一个个问题在脑中盘旋。
她下意识地又摸了摸子母石,依旧冰冷。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怀中那枚柳烟给的木质哨子,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
沈清辞猛地清醒过来!柳烟说过,这哨子常人难闻其声,只有在极近的距离内,她才能感知到震动!是柳烟在附近?还是在示警?
她悄悄起身,披衣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月色下,庭院寂静,空无一人。但哨子的震动却持续着,仿佛在指引方向。她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循着震动感最强的方向走去。
震动将她引向庵堂后一片幽深的竹林。越往深处走,哨子震动越强。就在她心跳加速,不知该进该退时,竹林深处传来一声极低的、压抑的闷哼!
是柳烟的声音!她似乎受伤了?
沈清辞心中一急,也顾不得许多,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只见竹林深处一片空地上,柳烟单膝跪地,以剑拄身,肩膀处一片殷红,正剧烈喘息着。她面前不远处,躺着一个黑衣蒙面人,一动不动,显然已被解决。
“柳姑娘!”沈清辞惊呼上前。
柳烟抬头,脸色苍白,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急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有埋伏!”她话音刚落,竹林四周响起一片窸窣声,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将两人围在中央!为首一人,身形瘦高,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鬼面具,眼中闪烁着残忍而戏谑的光芒。
“呵呵呵……柳烟,你果然在这里。还有这位……沈姑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鬼面人的声音沙哑难听,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得意,“把‘钥匙’交出来,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沈清辞心沉谷底,中计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柳烟,或者说针对她的陷阱!水月庵,也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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