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庵的晨钟悠扬,驱散了山林间的薄雾,也暂时抚平了众人心头的惊悸。禅院清幽,古木参天,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草木清气,与之前颠沛流离的紧张氛围截然不同。静慧师太安排周到,禅房洁净,素斋清淡可口,让连日奔波、神经紧绷的沈清辞等人,终于得以喘息。
安顿下来后,首要之事便是柳烟的伤势。静玄师太亲自为她换药,仔细检查伤口。“伤口愈合尚可,但失血过多,气血两亏,需静养些时日,切忌妄动真气。”师太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开了补气养血的方子,让庵中懂药理的弟子去煎药。
柳烟虽心急如焚,想尽快恢复助力,但也知身体是根本,只得依言卧榻休息。清风和白芷主动揽下了照料柳烟的活儿,一个负责煎药喂药,一个负责擦洗换衣,倒也做得井井有条。
沈清辞则被静玄师太叫到一旁禅室,那块神秘铁牌和竹简被重新取出,放在蒲团前的矮几上。晨光透过窗棂,落在铁牌暗沉的表面,那中央的晶体依旧黯淡。
“清辞,你心思细腻,且与这铁牌似有缘法,”静玄师太缓声道,“齐师兄信中所言‘星辉地脉’,玄奥难解。老尼于机关星象所知有限,破解之事,恐需从长计议。在此期间,你且将此物收好,日常可多加观摩,或有所感。切记,绝不可让外人知晓此物存在。”
沈清辞双手接过铁牌,只觉入手冰凉沉重,心中亦感责任重大:“清辞明白,定当小心保管,仔细参详。”
接下来的几日,慈云庵的生活异常平静。每日晨钟暮鼓,诵经念佛,斋饭清淡,仿佛真的与世隔绝。沈清辞除了定时去看望柳烟,便是待在分配给她的小禅房里,对着铁牌和竹简残卷苦思冥想。她将铁牌置于不同光线下观察,清晨、正午、黄昏、甚至深夜就着烛火,那晶体内的星尘除了在特定角度下偶有微光一闪外,并无更多异状。竹简上的古字艰涩,即便有静玄师太指点,能解读的也多是些云山雾罩的偈语,难觅实处。
这日午后,清风端着药碗从柳烟处回来,见沈清辞又对着铁牌发呆,便凑过来小声道:“姑娘,您都看了一天了,眼睛不累吗?要不出去走走?静慧师太说后山有片药圃,种了不少稀罕草药呢!”
沈清辞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也觉得憋闷,便笑道:“也好,去认认草药,散散心。”
两人向静慧师太禀明后,由一位名唤静心的小师太领着,去了后山药圃。药圃不大,但打理得极好,各类草药生长茁壮,不少是沈清辞未曾见过的。静心小师太年纪虽轻,却对草药如数家珍,耐心讲解药性,沈清辞听得津津有味,暂时忘却了烦恼。
傍晚回来,见白芷正坐在廊下做针线,是件给柳烟新缝的里衣。陶妈在厨房帮着准备晚斋。一切安宁祥和。沈清辞忽然觉得,若能一直这般平静度日,似乎也不错。但摸到怀中那冰凉的铁牌,她又清醒过来,这平静不过是暴风雨间的间歇。
又过了两日,柳烟气色明显好转,已能下地缓慢行走。这日,她找到沈清辞和静玄师太,神色凝重:“师太,姑娘,我的伤已无大碍,总不能一直困守此处。我想今夜潜出庵去,设法联系影七或其他暗线,打探一下外界消息,尤其是齐老和陆公子那边的近况,还有……追兵的动向。”
静玄师太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务必谨慎,安全为上,若有危险,即刻撤回,不可恋战。”
吴伯在一旁道:“我跟你一起去,有个照应。”
柳烟摇头:“吴爷,您需留下保护师太和沈姑娘。我一人行动更方便,目标也小。放心,慈云庵周边地形我已熟记,若有变故,我知道如何避开耳目返回。”
是夜,子时刚过,柳烟便换上夜行衣,如同暗夜中的灵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庵墙之外。沈清辞站在禅房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惴惴不安。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次日一整天,庵内平静如常,但沈清辞能感觉到静玄师太和吴伯隐在平静下的关注。直到第三天夜里,三更时分,窗棂传来极轻的叩击声。沈清辞立刻惊醒,悄声问:“谁?”
“是我,柳烟。”窗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清辞连忙开窗,柳烟敏捷地翻入,身上带着夜露的凉意,脸色疲惫,但眼神锐利。
“柳姑娘,你回来了!没事吧?”沈清辞压低声音,递上一杯温水。
柳烟接过一饮而尽,快速道:“有惊无险。我见到了影七,得到了些消息。”她示意沈清辞坐下,低声道,“京城那边,风波暂平,齐老借助故交之力,已稳住阵脚,但‘暗香阁’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齐老行动受限,联络不便,让我们见机行事,保全自身为上。州府这边,官府明面上的搜捕已松懈,但暗地里,尤其是鬼面人那一伙,活动反而更加猖獗,似乎在疯狂寻找什么,目标明确指向城南落霞山一带和我们最后消失的城西方向。”
“他们在找铁牌?”沈清辞心一紧。
“应是如此。”柳烟点头,“影七还说,陆公子那边似乎也有动作,但具体不详,只让我们耐心等待,近期或有转机。另外,有个奇怪的消息,”她顿了顿,“影七提到,约莫十天前,也就是我们逃离听涛小筑前后,有一伙身份不明的外地商人,曾在城西码头一带高价收购一种名为‘星纹铁’的陨铁碎料,说是要打造什么精密器械,但收购量不大,行为鬼祟,之后便消失了。”
“星纹铁?”沈清辞心中一动,看向桌上的铁牌。
“对,名字很相似,但影七说,市面上流通的所谓‘星纹铁’多是些含有杂质的普通陨铁,与我们手中这块恐怕相差甚远。但此事发生在关键时刻,或许并非巧合。”柳烟分析道。
正说着,静玄师太和吴伯也被惊动,悄然过来。柳烟将打探到的消息又详细汇报了一遍。
静玄师太捻动念珠:“看来,对方虽如无头苍蝇,但并未放弃,且可能通过其他渠道也在打探‘星纹铁’的线索。陆公子若有动作,或是破局之机。眼下,我们仍需静观其变,以逸待劳。”
吴伯闷声道:“就怕这帮龟孙子狗急跳墙,摸到慈云庵来!”
静玄师太道:“庵有静慧师妹坐镇,又有齐师兄的人暗中看护,短期应是无虞。清辞,铁牌参详得如何?”
沈清辞摇头:“依旧毫无头绪。竹简谶语难解,铁牌亦无变化。”
静玄师太安慰道:“机缘未到,强求无益。保持平常心,或能于不经意间得窥天机。”
次日,沈清辞心烦意乱,信步走到庵后一处僻静的放生池边散心。池水清澈,几尾红鲤游弋。她坐在池边石上,无意识地从怀中掏出铁牌,在手中摩挲。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水面投下粼粼波光。一阵微风拂过,水面光影摇曳。
沈清辞下意识地将铁牌微微倾斜,对准水面反射的光斑。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当铁牌某一特定角度恰好承接住一道穿过竹叶、经水面反射后变得格外柔和闪烁的光斑时,铁牌中央那一直黯淡的晶体,突然由内而外亮起一层淡淡的、如梦似幻的蓝色荧光,晶体内的星尘光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同时,铁牌表面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在荧光的映照下,竟然投射出比之前清晰数倍的、更加复杂玄奥的光斑图案,隐隐构成一幅残缺的、类似星官布局的图谱!虽然这异象只持续了短短两三息,随着光斑移动便迅速黯淡消失,但沈清辞看得真真切切!
她心脏狂跳,几乎要叫出声!水光!是了!谶语中“地脉汇聚”,除了山峦,亦可指水!这放生池的水,反射天光,形成了某种特殊的“星辉”?她强压激动,再次尝试调整角度,但之后几次,效果均不如第一次明显,异象微弱难辨。
她不敢久留,立刻返回禅房,将这一发现告诉了静玄师太和柳烟。
“水光反射?星图显现?”静玄师太眼中精光一闪,“果然需要特定条件!‘地脉’未必单指山峦,水亦为地脉之显!慈云庵此地,竟暗合机缘?清辞,你再看清那星图模样?”
沈清辞努力回忆,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勾勒:“大致……似乎有北斗之形,但星位略有偏移,旁边还有些不认识的星宿,指向……似乎是西北方向?”
静玄师太凝视那简陋的图案,沉吟道:“北斗指北,偏移则方位变……西北方向……州府西北,有何特殊之地?”她看向吴伯和柳烟。
吴伯挠头:“西北?多是山地丘陵,有几个镇子,没听说有啥特别的。”
柳烟却若有所思:“西北……我记得,影七提过一嘴,陆公子近期的动向,似乎也与西北方向有关,但具体不详。”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陆景珩。沈清辞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莫非转机真应在陆公子身上?
静玄师太道:“此事暂且记下,莫要声张。既然铁牌在此地能有反应,说明慈云庵暂时是安全的,甚至可能靠近某种‘地脉’。我们需更加耐心,等待陆公子那边的消息,也继续尝试破解星图奥秘。”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一有空便去放生池边,在不同时辰、不同光线下尝试激发铁牌,但那种清晰的星图再未出现,似乎需要极其苛刻的巧合。她也不气馁,将每次细微的变化都记录下来。
这日,静慧师太邀静玄师太和沈清辞品茶。茶过三巡,静慧师太似是无意间提起:“师姐,沈姑娘,近日庵中采买的弟子回来说,市井间有些流言,说西北边陲的‘黑水镇’一带,月前有天降流星,坠入黑风山中,有胆大的山民入山寻找,却莫名失踪了几人,官府派人搜查也无果,如今传得神乎其神。”
黑水镇?西北?流星?沈清辞手中茶盏微微一颤,与静玄师太交换了一个眼神。
静慧师太恍若未觉,继续慢悠悠道:“皆是些乡野怪谈,做不得真。不过,听闻镇西侯府近日派了一队亲卫,以围猎为名,往黑风山方向去了,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镇西侯府?沈清辞心中一动,陆景珩的家族,似乎与镇西侯府有旧?
回到禅房,沈清辞心潮起伏。流星坠地、黑风山、镇西侯府、西北方向、星图指引……这些线索碎片,似乎隐隐指向某个关联。难道,“星钥”的真正线索,在黑风山?陆公子的动向与此有关?
她取出铁牌,再次凝视。这一次,当她回想静慧师太的话,想象那流星坠落的黑风山时,铁牌入手,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
沈清辞浑身一震!这铁牌,难道对特定的“意念”或“信息”也有反应?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布谷鸟叫——是吴伯约定的紧急信号!
沈清辞猛地站起,推开窗,只见吴伯脸色凝重地站在窗外,低声道:
“丫头,柳烟刚收到影七的蜂鸟传书,陆公子那边……有消息了!是密信,指名要交给你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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