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镇的这一夜,沈清辞睡得极不安稳。窗外陌生的风声、隐约的犬吠、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尘土与牲口气息,都提醒她此地已远离州府的繁华与安宁。怀中铁牌的冰凉触感,更是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梳洗,将行装再次检查一遍,尤其是静玄师太给的丹药和银针。
众人聚在院中简单用了早膳。客栈掌柜默默送来几包干粮和清水,又压低声音对陆景珩道:“公子,镇子东头昨儿后半夜来了几个生面孔,像是行脚商,但眼神不正,在打听进山的路。您几位进山,还需多加小心。”
陆景珩点头:“有劳掌柜,我们即刻便走。”
一行人迅速收拾停当,牵着马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融入拂晓的薄雾中。
出了镇子,向西便是连绵的群山,黑风山是其中最为险峻的一座,远望如黛,云雾缭绕,透着股神秘与荒凉。山路渐陡,林木愈发茂密,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惊起林间早起的飞鸟。
“跟紧我,注意脚下。”陆景珩一马当先,神色警惕地留意着四周。他带来的两名护卫,一个叫陈默,一个叫赵乾,一前一后护住队伍两翼,眼神锐利如鹰。吴伯和常山、阿木则紧紧跟在沈清辞身边。
起初一段路还算平坦,偶有樵夫踩出的小径。但随着深入,路径渐渐消失,只能依靠陆景珩手中的简陋地图和隐约的地形标志辨认方向。林中雾气弥漫,光线昏暗,空气潮湿闷热,各种不知名的虫鸣鸟叫此起彼伏,更添几分压抑。
“这鬼地方,瘴气还真重。”吴伯抹了把汗,啐了一口,将一枚避瘴丸塞入口中。
沈清辞也感到有些气闷,依言服下静玄师太给的清心丸,一股清凉之意散开,头脑顿时清明不少。她注意到陆景珩和陈默、赵乾似乎并未服药,但气息绵长,显然内力深厚,不惧寻常瘴疠。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升高,林间雾气稍散,但山路愈发难行,有时需下马牵行,甚至要手脚并用攀爬陡坡。沈清辞虽自幼做些活计,但毕竟是女子,体力消耗极大,很快便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陆景珩放缓脚步,回头看她,眼中带着关切:“沈姑娘,可还撑得住?要不要休息片刻?”
沈清辞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倔强地摇摇头:“我没事,陆公子,继续赶路吧,别耽误了正事。”
一旁的常山闷声道:“姑娘,要不我背您一段?”
“不用,”沈清辞连忙摆手,“我自己能行。”她不想成为拖累。
又行了一段,前方出现一条湍急的山涧,阻住去路。涧水冰冷刺骨,轰隆作响。唯一的过河方式,是几根并排的、湿滑不堪的粗大朽木。
“小心,这木头滑得很。”陆景珩率先踏上独木桥,身形稳健如履平地。他转身向沈清辞伸出手,“沈姑娘,我扶你过去。”
沈清辞看着那翻滚的涧水和湿滑的木头,心中有些发怵,但看到陆景珩伸出的手和坚定的眼神,她一咬牙,将手递了过去。陆景珩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稳稳地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虚扶在她身后。沈清辞脸颊微热,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迈步。在陆景珩的帮助下,她终于有惊无险地过了河。吴伯等人也相继过来。
中午时分,众人在一处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休息,吃些干粮饮水。沈清辞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她拿出水囊喝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周围的环境,忽然,她注意到不远处一丛灌木的叶片上,沾染着几滴已经干涸发黑的粘稠液体,不像是露水。
“陆公子,吴伯,你们看那里。”沈清辞指向那丛灌木。
陆景珩和吴伯立刻警觉起来,上前查看。吴伯用手指沾了点黑色液体闻了闻,脸色一沉:“是血!人血!时间不超过一天!”
陈默和赵乾立刻散开警戒。陆景珩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在杂草丛中发现了些许凌乱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方向指向密林深处。
“看来有人在我们之前经过这里,而且发生了争斗。”陆景珩站起身,神色凝重,“是山贼?还是……‘他们’的人?”
沈清辞心中凛然,鬼面人那一伙,果然已经进山了,而且可能发生了冲突。
休息片刻后,众人继续赶路,更加小心谨慎。陆景珩让陈默在前探路,赵乾断后。果然,之后的路程中,又陆续发现了几处打斗的痕迹,甚至在一处岩石后发现了半截折断的箭矢,箭簇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
气氛愈发紧张。随着海拔升高,林木渐稀,出现了大片的怪石嶙峋地带。根据陆景珩的地图显示,流星坠落的疑似区域,就在这片石林深处。
下午,天空突然阴云密布,闷雷滚滚,眼看一场山雨将至。
“快找地方避雨!”陆景珩催促道。山雨一来,山路将更加难行。
众人加快脚步,在雨点落下前,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岩洞。洞口被藤蔓半掩着,里面颇为宽敞干燥。
刚钻进山洞,瓢泼大雨便倾泻而下,天地间一片混沌。洞内光线昏暗,空气阴冷。
陆景珩让陈默在洞口警戒,其他人生起火堆取暖,烘烤被雨打湿的衣物。橘红色的火光跳动,驱散了部分寒意和黑暗。
沈清辞坐在火堆旁,取出干粮分给大家。奔波一天,众人都又累又饿,默默吃着东西。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晚恐怕要在此过夜了。”陆景珩添了根柴火,说道。
吴伯道:“这洞看起来挺深,少爷,我和阿木进去探探,看看有没有危险。”
陆景珩点头:“小心点。”
吴伯和阿木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向洞穴深处摸去。约莫一炷香后,两人返回,吴伯脸上带着一丝异色:“少爷,里面挺深,走到头是个死胡同,没啥危险。不过……我们在最里面的石壁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刻痕,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某种记号或者图案?老子看不懂。”
刻痕?众人精神一振。陆景珩立刻起身:“去看看!”
大家举着火把,跟着吴伯来到洞穴尽头。果然,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用利器刻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和符号,因为年代久远,覆盖着青苔,若不细看,很难发现。
“这……这是什么?”常山挠头。
陈默和赵乾也看不出所以然。
陆景珩凝神看了半晌,摇头道:“不像是军中或常见的暗号,也非文字,倒有些像……古老的祭祀图案或者星图残片?”
星图?沈清辞心中一动,凑近仔细观看。那些刻痕的确杂乱,但当她静下心来,尝试将某些断续的线条在脑中连接时,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似乎……与她之前在水光下看到的铁牌投射的星图碎片,有某种微妙的呼应?尤其是几个点状刻痕的分布,很像北斗的勺柄形状,但方位略有偏差。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铁牌。就在这时,铁牌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感!虽然一闪而逝,但她清晰地感受到了!
“陆公子,”沈清辞压下心中激动,低声道,“这些刻痕……或许真的与星辰有关。我……我觉得它们有点眼熟。”
陆景珩惊讶地看向她:“沈姑娘认得此图?”
“不敢说认得,”沈清辞斟酌道,“只是……与我曾见过的某种古星图残卷,有些相似。尤其这几处,”她指着那几个点状刻痕,“很像……变位的北斗。”
陆景珩眼中闪过惊喜:“果真?若如此,此地或许真与流星或者说‘星钥’有关!这些刻痕,可能是更早的寻宝者,或者……守护者留下的?”
这个发现让众人振奋起来,疲惫一扫而空。大家举着火把,将石壁上的刻痕仔仔细细地拓印下来(用炭笔和粗纸),试图找出更多规律。
雨声渐小,洞外天色已完全黑透。探索暂无更多进展,众人退回洞口附近休息,安排人手轮流守夜。
沈清辞靠坐在洞壁,毫无睡意。今日的发现,尤其是铁牌的微弱感应,让她确信方向没错。但鬼面人一伙的踪迹,也像阴影般笼罩在心头。她拿出那块铁牌,在火光下反复摩挲观察,希望能再有所得,但铁牌再无反应。
后半夜,轮到沈清辞和陆景珩守夜。两人坐在火堆旁,听着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偶尔传来的野兽嚎叫。
“冷吗?”陆景珩往火堆里添了根柴,轻声问。
沈清辞摇摇头,将身上的外衣裹紧了些:“还好。陆公子,京中……齐老先生他,真的无恙吗?”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景珩沉默片刻,火光映照下,他侧脸线条清晰:“齐老处境不易,但暂时应无性命之忧。对方投鼠忌器,不敢明着动他。只是行动受限,联络困难。他让我转告你,万事小心,保全自身为重。”
沈清辞心中稍安,又涌起一股酸涩:“是我连累了大家……”
“切勿如此想。”陆景珩转头看她,目光深邃,“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是那些魑魅魍魉兴风作浪,与你何干?反倒是因为你,我们才一次次挫败他们的阴谋,找到了关键线索。清辞,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温和,让沈清辞心头一跳,脸颊微微发烫,幸好有夜色遮掩。她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公子。”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柴火噼啪作响。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
过了许久,陆景珩忽然低声道:“等此事了结,我……”他话未说完,洞口负责警戒的陈默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唿哨!
有情况!
陆景珩和沈清辞瞬间警觉,立刻熄灭了火堆,隐入黑暗中。吴伯等人也迅速惊醒,悄无声息地聚拢过来,手握兵刃,屏息凝神。
洞外,雨已停歇,月光透过云隙洒下,林间一片朦胧。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快速接近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密林中快速穿行!而且,不止一个!
声音越来越近,隐约可见几道模糊的黑影,正朝着他们藏身的山洞方向而来!
是野兽?还是……追兵?
洞内众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陆景珩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准备战斗。沈清辞紧紧攥住了袖中的“寸心”短剑和那盒“破罡针”。
那几道黑影在距离山洞约十丈远处突然停下,似乎在观察。月光下,隐约可见他们身着深色劲装,动作矫健,绝非寻常山民或野兽!
为首一道身影格外高大,脸上……似乎戴着什么反光的东西?
鬼面人?!
沈清辞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那高大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山洞方向!他缓缓抬起手,身后几人立刻呈扇形散开,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起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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