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八点,生物钟或者说潜意识里的紧张感,将谢怀蝶从睡梦中唤醒。
谢怀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大概是半夜梦游)把身子转了过来,此刻正严丝合缝地埋在许知夏的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的胸膛。
谢怀蝶刚动了一下,头顶就传来一道平静的、显然早已清醒的目光。
画面仿佛定格了一瞬。
“醒了?”许知夏的声音带着微哑,低头看着他。
谢怀蝶宕机的大脑缓慢加载了几秒,才点了点头,含糊地回:“嗯....几点了?”
“8:02。”许知夏报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今天起得好早。”按照惯例,周六周天,尤其是前一天熬了夜,怀里这人基本会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还不是今天要去见你姥姥,”谢怀蝶带着点没睡饱的起床气,把脸又往他怀里埋了埋,闷声说,“脑袋自动开机了,想睡都睡不着。” 语气里满是身不由己的烦躁。
许知夏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他环在谢怀蝶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他的额发,用一种商量般的、带着诱哄的语气轻声问:
“是吗?那既然都开机了……能不能来个早安吻?”
“啊?”谢怀蝶的大脑还处于半待机状态,愣了两秒才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许知夏在调戏他!
“滚蛋!” 谢怀蝶耳根一热,猛地抬起头,伸手就想把他推开,“大早上就这么不要脸,你家里人知不知道你这德性?!”
许知夏被他推得晃了晃,却顺势抓住了他推拒的手,语气坦然:“知道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谢怀蝶泛红的耳尖上,意有所指地补充,“他正在推我呢。”
谢怀蝶:“?”
“许知夏,你有病啊?” 他被这人的逻辑气笑了。
“没有。” 许知夏否认得干脆,眼神却依旧黏在谢怀蝶脸上,带着点执着的期待,甚至还微微蹙起眉,装出一副西子捧心般的脆弱模样“只是想亲你一下而已,这点要求……都不行吗?”
那副样子,活像是被欺负了的“林黛玉”,哪里还有平时半点清冷学神的影子。
谢怀蝶看着他这熟练的“茶艺”表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那点因为见长辈而绷紧的弦,倒是在这胡搅蛮缠里不知不觉松了些。
他瞪了许知夏一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飞快地、像小鸟啄食一样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然后立刻把头扭开,恶声恶气地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亲完了!赶紧起床!”
许知夏得逞地弯起嘴角,也不再得寸进尺,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他。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新的一天,就在这样拌嘴与亲昵交织的序曲中开始了。
两人心里都清楚,今天的首要任务是去见长辈,形象至关重要。平时那些带着破洞、夸张涂鸦或者铆钉的“校霸专属”行头,是绝对不能穿了。谢怀蝶在自己的衣柜里翻箱倒柜,拎起一件件衣服,眉头越皱越紧。
“这件不行,”他嫌弃地把一件印着巨大骷髅头的卫衣扔回柜子,“谁家好人的衣服上画得跟抽象画似的?!我什么时候买的这种玩意儿?!”
“这件更不行,”他又扯出一件带着幼稚卡通图案的毛衣,表情一言难尽,“这看着好像梦回3岁了!”
“这家也......”
谢怀蝶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许知夏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在他那堆色彩斑斓、风格各异的衣服里精准地拎出一件。
——是件纯黑色的短款羽绒服,款式简洁利落,只在左边肩膀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亮黄色的简约笑脸刺绣,在一片沉稳的黑色中显得格外跳脱,却又奇异地有种和谐的反差感。
“这件。”许知夏言简意赅的递过去。
谢怀蝶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既不夸张也不幼稚,那个小笑脸甚至有点……别致的酷?他点了点头:“行,就它了。”
挑完衣服,谢怀蝶又火急火燎地冲进洗手间折腾他那头总是不太安分的头发。
昨天嘴上说着放心了,但真到了要见人的关头,他还是如临大敌。
谢怀蝶抓起发胶和梳子,对着镜子就是一顿猛喷猛梳,势必要把那些不听话的碎发全都镇压下去,梳成个利落清爽的模样。
“至少不能乱了套!”他心里想着。
要不然就凭他这天生的‘氛围感’头发,百分之百要被当成不学无术的黄毛小子,还是专门拱了他们老陈家那棵清冷学霸白菜的那种!
.....................
将近九点,两人终于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就在这时,陈阿姨那边也传来了动静。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陈阿姨温和的询问:“你们起床了没?要是没睡够也没事儿,再多睡会儿,咱们不急。”
“妈,我们起来了。” 谢怀蝶说着,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陈阿姨看着站在门口、一身“全副武装”的谢怀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哟,小蝶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这是要去面试啊?”
谢怀蝶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微红。“妈......”
旁边的许知夏淡定地站过来,平静地替他解释:“他这是为了见姥姥,在做准备。” 他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哦~是吗”陈阿姨了然,目光慈爱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嗯,精神!是全副武装了。”
但她的目光落在谢怀蝶空荡荡的脖颈上,又摇了摇头,“不过这脖子上没点东西可不行,看着空,风一灌也冷。知夏,去把上次给的那条灰色羊绒围巾拿来。”
许知夏依言转身回房,不到一分钟,那条在中秋节时出现过的、质感柔软的灰色围巾就出现在了陈阿姨手里。
陈阿姨亲手把围巾给谢怀蝶围上,仔细地调整好松紧,端详了一下。灰色的围巾柔和了他黑色外套带来的些许冷硬感,那个小黄笑脸在围巾边缘若隐若现,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俊朗,还带着点被精心呵护的温暖。
“很好。” 陈阿姨满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楼吃早饭吧,吃完了咱们就出发。”
两个孩子点点头,跟着陈阿姨下楼。
今天的早餐是陈阿姨煮的玉米和鸡蛋,简单却透着家的温暖。过了秋,天气转凉,吃上热乎乎的玉米和鸡蛋,格外暖胃,就是玉米粒偶尔会调皮地粘在牙上。
谢怀蝶此刻已经被那条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加上身上那件蓬松的黑色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他怀里还抱着一根金黄的玉米棒子,正低头努力地啃着,配上他那被发胶暂时镇压却依旧难掩帅气的脑袋,画面莫名有种反差的喜感。
许知夏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剥着鸡蛋。看着谢怀蝶这副专注啃玉米、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认真在吃”的样子,肩膀突然控制不住地、细微地上下抽动起来。
谢怀蝶察觉到对面的动静,从玉米棒里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你抽筋了?”
许知夏强行压下嘴角,面无表情地否认:“没。”
“那你肩膀抽什么?” 谢怀蝶眯起眼睛,觉得这人肯定在偷笑自己。
“我没有。” 许知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把剥好的鸡蛋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吃鸡蛋。”
谢怀蝶没接鸡蛋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
“好吧。”谢怀蝶刚把鸡蛋接过来,没吃2口。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看着他们的陈阿姨,却嫌事儿不够大,故意拖长了语调,加入了“战局”:
“知夏啊——你觉得,我们小蝶这样子,是更像只漂亮的蝴蝶呢,还是更像只……嗯,囤粮的小仓鼠?”
许知夏:“?”
亲妈现场拆台,这让他怎么回答?
陈阿姨却没等他回答,自己先乐了,看着谢怀蝶,越看越觉得像:“我感觉更像仓鼠!圆滚滚的,多可爱!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母亲的关切,“不过你这小仓鼠还是太瘦了,光顾着紧张,都没好好吃饭长肉。小蝶,听妈的,多吃两根玉米!”
正啃玉米啃得认真的谢怀蝶突然被点名,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颗玉米粒:“啊?行。”
虽然没太明白“仓鼠”这个比喻从何而来,但陈阿姨让他多吃,他听话就是了。
许知夏看着他那副懵懂又乖巧的样子,再看看自家妈妈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终于也绷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清晨的阳光里,满是温馨和暖意。
“哎哎哎,这次我可看见你笑了!” 谢怀蝶精准捕捉到许知夏嘴角没藏住的笑意,立刻指控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小仓鼠。” 许知夏笑着,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目光落在谢怀蝶因为咀嚼而微鼓的腮帮子上。
“?” 这三个字结合陈阿姨刚才的调侃,谢怀蝶瞬间明白了许知夏是在笑话自己。
但陈阿姨还在旁边看着,他不能“动用武力”,只能用眼神狠狠瞪了过去,无声地传递着威胁:再笑你就死定了! (同时配上一个隐晦的抹脖子动作)
许知夏接收到他“杀气腾腾”的眼神,立刻收敛了笑容,摆出一副正经表情,眼神里却写着求饶:饶命。
哼。 谢怀蝶内心得意地哼了一声,这才继续低头,跟手里那根玉米棒子“奋战”。
..............................
九点半,他们终于收拾妥当准备出发。陈阿姨领着他们走出家门,外面是北方干冷的空气,寒风凛冽,幸好他们都穿得厚实。
然而,这次陈阿姨没有开自己那辆普通的车,而是有一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静静等候在楼下。车旁站着一位穿着得体、气质沉稳的中年司机。
司机的目光首先越过两个孩子,恭敬地落在陈阿姨身上,微微躬身:“大小姐,请上车。”
陈阿姨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谢怀蝶:“?”
“大小姐?”谢怀蝶下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听起来颇有年代感又带着明显阶层意味的称呼,脑子里瞬间冒出无数个问号。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许知夏,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压低声音:“你妈妈……不会是什么隐藏的豪门千金吧?”
这剧情发展也太戏剧性了!
许知夏看着他震惊得眼睛都睁圆了的样子,只是平静地牵起他的手,拉着他走向车后座,语气没什么波澜:“到了就知道了,走吧。”
谢怀蝶眼睛还是溜圆。跟着他愣愣的走了。上了车。
陈阿姨已经先一步坐进了车里。待两个孩子也上车坐稳后,她便对前面的司机轻声说:“叔叔,走吧,回家。”
“是。”
车辆平稳地驶入车流。车内空间宽敞舒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冷。陈阿姨和前方的司机聊了起来,话题大多围绕着她的父母。
“我父母……他们身体还好吗?” 陈阿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愧疚。
那位司机叔叔显然在陈家工作多年,语气带着长辈般的关怀:“老爷和夫人都还好,就是……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毛病。心里最记挂的还是您,常常念叨您。”
“是吗……” 陈阿姨的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您这次能回去,很对,大小姐。” 司机语气恳切。
“别这么叫我了,叔叔。” 陈阿姨的声音里带着苦涩和自责,“我当年那么任性,背着他们离家出走,非要跟那个人结婚……他们早就不该认我这个女儿了。”
“不能这么说。” 司机的声音温和却坚定,“不管发生过什么,您永远是陈家的大小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老爷夫人嘴上不说,心里从没真正怪过您,只是心疼您受苦了。”
听到这里,陈阿姨沉默了,车厢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些凝重和感伤。
谢怀蝶坐在后座,紧紧挨着许知夏,听着前排的对话,心里的震惊慢慢转化为了复杂的情感。
车辆向着城市的另一端驶去,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未知的忐忑,是久违的亲情,也是一段需要被抚平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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