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们黑水湾的人,世世代代都指着村外那条黑水河过活。
河水深且急,打着旋儿往下流,颜色常年墨绿,看着就瘆人。
老辈人说,河底下连着阴曹地府,每年都要收几个人下去当“水鬼”,伺候河里的龙王爷。
所以,村里规矩大,小孩不准进河,大人下水也得选时辰、拜河神。
尽管如此,每年夏天,总免不了有淹死的人。
捞上来的尸体,往往脸色青紫,脚踝上带着乌黑的手爪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硬拖下去的。
这时候,村里的神婆王老太就会出来,摆上香案,烧些纸钱,念叨着“冤有头,债有主”,安抚亡魂,也祈求河神息怒。
村里有个光棍汉,叫陈老歪。
为啥叫老歪?因为他脖子小时候摔过,落下了毛病,总歪向一边,看人得斜着眼。
陈老歪水性极好,能在黑水河里潜一炷香的功夫,村里人捞尸、清理缠住船桨的水草这些晦气活儿,都找他,给几个辛苦钱。
他也靠这个,勉强糊口。
这年夏天,雨水特别多,黑水河发了大水,浑浊的河水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
大水过后,河滩上一片狼藉。
村里张寡妇家的独苗,九岁的铁蛋,在河边捡洪水冲下来的柴火时,脚下一滑,被卷进了河里,连个泡都没冒就没影了。
张寡妇哭得昏死过去几次,求村长派人捞孩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看着依旧湍急的河水,没人敢下水。
村长没办法,找到了陈老歪,许了重金。
陈老歪斜着眼,瞅了瞅汹涌的河面,心里也打怵。
但看着张寡妇那凄惨样,又掂量着那笔能让他半年不愁吃喝的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接下了这活儿。
他备好了烧酒、绳索,又去王老太那儿求了张避水符贴身藏着。
选了个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他“噗通”一声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水下世界昏暗不堪,泥沙被搅起,视线极差。
水草像无数只鬼手,缠绕着他的手脚。
陈老歪凭着经验和一股狠劲,一次次下潜,在河底的礁石缝、淤泥坑里摸索。
就在他快要力竭,准备放弃上岸时,他的手突然摸到了一条僵硬的、冰冷的胳膊!
是铁蛋!孩子被卡在两块大石头中间,脸朝下,身体已经被泡得发白肿胀。
陈老歪心中一喜,正要用力把孩子拽出来,却猛地感觉到,铁蛋的脚踝被一只冰冷彻骨、力大无比的手死死攥着!
那绝不是活人的手!冰冷的触感顺着水流直刺骨髓,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和死气。
陈老歪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掰开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他甚至能感觉到,水底暗流中,有一双阴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慌乱中,他想起王老太的嘱咐,若是遇到水鬼拽人,千万不能硬抢,得“谈条件”。他憋着气,在心里默念:
“河里的朋友,行行好,孩子还小,放他回去吧。我陈老歪欠你一份情,日后一定奉还香火纸钱,超度你早登极乐!”
念完,他感觉脚踝上的力道似乎松了一点点。
他不敢怠慢,又赶紧补充:“你若放了他,我每年今日,都给你烧三牲祭品,绝不食言!”
话音刚落,那只冰冷的手猛地松开了。
陈老歪趁机一把抱起铁蛋的尸体,拼命往水面游去。
孩子捞上来了,张寡妇哭得撕心裂肺。陈老歪拿到了钱,却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梦里全是那只冰冷的手和那双阴毒的眼睛。
病好后,他脖子歪得更厉害了,眼神也总是躲躲闪闪。
他记着自己许下的承诺。
到了约定的日子,他买了纸钱香烛,还有猪头、公鸡、鲤鱼三牲,天黑后悄悄来到铁蛋淹死的那段河岸。
摆好祭品,点燃香烛,他跪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念叨:“河里的朋友,陈老歪来还愿了,请你收下,保佑一方平安……”
纸钱烧完,祭品原封不动。
夜里河风一吹,烛火摇曳,四周静得可怕。
陈老歪觉得任务完成,松了口气,收拾东西赶紧回家了。
起初一年,相安无事。陈老歪渐渐忘了这茬,觉得那水鬼大概已经超生了。
第二年同一天,怪事开始了。
先是陈老歪夜里总听到有人敲他家窗户,推开看却什么都没有。
接着,他家水缸里的水,总会莫名其妙地泛起一股河底的泥腥味。
更邪门的是,他发现自己早上醒来,脚踝上偶尔会出现一圈淡淡的、乌青的手指印,像是被人用力抓过。
陈老歪心里发毛,又备了祭品去河边祭祀,这次态度恭敬了许多。
之后一段时间,怪事消停了。
可到了第三年,情况变得更糟。那“水鬼”似乎不再满足于香火供奉。
陈老歪开始做噩梦,梦里一个浑身湿漉漉、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总站在他床前,用沙哑的声音反复说:“冷……好冷……下来陪我……”
陈老歪的精神越来越差,人也迅速消瘦下去。他去找王老太。
王老太盯着他看了半晌,又掐指算了算,脸色凝重地说:
“老歪,你惹上的这个东西,怨气极重,不是寻常水鬼。它不要你的香火,它是盯上你了,要找你做‘替身’!”
“替身?”陈老歪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水鬼只有找到替身,才能投胎转世。”王老太叹气道,
“你当初许下的愿,它怕是理解成了你愿意用自己换那孩子。如今三年期限已过,它要来索债了!”
“那……那怎么办?老太,您得救救我啊!”陈老歪跪地哀求。
王老太摇摇头:
“这东西道行不浅,又占了河里的地利,我也没十足把握。只能试试看。今晚子时,你再去河边,带上一只白公鸡、一面铜镜。把鸡杀了,血淋在镜子上,然后把镜子对准河面。若镜子里照出它的本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千万别回头,千万别答应!做完立刻往回跑,百米之内不能停!”
陈老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去准备。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黑水河咆哮得格外厉害。
子时一到,陈老歪提着白公鸡和铜镜,战战兢兢地来到河边。
阴风阵阵,吹得他透心凉。
他按照王老太的吩咐,杀了鸡,将滚烫的鸡血淋在铜镜上。
然后,他颤抖着举起血淋淋的铜镜,对准了墨绿色的河面。
镜面在月光和鸡血的作用下,泛起诡异的红光。起初,镜子里只有翻滚的河水。
渐渐地,河水变得平静,像一面黑色的玻璃。
然后,一张模糊的、被水泡得肿胀变形的脸,缓缓从镜底浮了上来!
那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正是梦里那个黑影!
陈老歪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把镜子扔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清脆稚嫩,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歪叔……歪叔……水里好冷啊……你来陪我玩吧……”
是铁蛋的声音!
陈老歪浑身一僵,几乎就要下意识地回头答应。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了王老太的警告,死死咬住牙关,猛地把手里的铜镜朝河里一扔,转身没命地往村里跑!
他听到身后河水“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跃出了水面,紧接着是湿漉漉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紧紧追着他!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陈老歪不敢回头,拼命狂奔。
他能感觉到那东西越来越近,冰冷的怨气几乎贴上了他的后背。
他甚至闻到了浓烈的河底淤泥和水腥味。
眼看就要跑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王老太说百米界限就在那儿),突然,一只冰冷湿滑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陈老歪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他绝望地回头,只见一张肿胀青紫的鬼脸,正咧着嘴对他笑,正是铜镜里看到的那张脸!
而抓住他脚踝的,正是三年前在河底摸到的那只冰冷的手!
“债……该还了……”水鬼发出沙哑的声音,用力把他往河里拖。
陈老歪拼命挣扎,手指抠进了泥土里。
就在他即将被拖入黑暗的河水中时,村口老槐树上的钟,被风吹动,“当”地响了一声。
那水鬼像是被烫到一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猛地松开了手,瞬间化作一团黑气,缩回了河里。
陈老歪连滚爬爬地逃回了家,大病一场,几个月下不了床。
命算是保住了,但他那只被水鬼抓过的脚,从此落下毛病,走路一瘸一拐,而且常年冰冷,像块寒冰。
自那以后,陈老歪彻底变了个人。
他卖掉了河边的破屋,搬到村子最里头住,再也不靠近黑水河半步。
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总是充满了恐惧。
每到阴雨天,或者夜深人静时,他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拍水声和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他知道,那笔“水鬼债”还没完。那个怨灵还在河里等着他。
他只是在等,等下一个机会,或者等自己阳寿耗尽的那一天。
而黑水河,依旧墨绿深沉,日夜不停地流淌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仿佛吞噬了所有的秘密和恐惧。
只是村里人发现,河里的鱼似乎越来越少了,而淹死人的事,却比往年,又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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