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周密计划,破坏行动的部署
夜色如墨,尚未完全泼满天际,只是将西边的云霞染上了一层沉郁的青灰色。
惊鸿院内,灯火通明。
上等的狼毫、紫毫、兼毫毛笔,在笔架上排开,如一列待阅的士兵。徽州产的松烟墨、油烟墨,整齐地码在案头,散发着清雅的木质与桐油香。旁边铺着一沓沓洁白的澄心堂纸,纸质细润,光洁如玉。
绿萼几乎搬空了京城里最好的文房四宝铺子,才算勉强满足了这位新晋“画痴”王妃的要求。
此刻,柳惊鸿正站在一张巨大的画案前。
她身上穿着宽松的家常便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她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拿着一根崭新的狼毫笔,对着面前一张空白的宣纸,眉头紧锁,神情专注,仿佛在构思一幅惊世骇俗的传世之作。
绿萼在一旁小心地研着墨,连呼吸都放轻了。王妃已经维持这个姿势一炷香了,一笔未动,周身的气场却越来越吓人。
“不对。”
柳惊鸿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极大的不满。她“啪”地一声将毛笔扔在案上,墨点溅出,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几点刺眼的污渍。
“这墨不对!”她烦躁地来回踱步,“颜色太死,毫无灵气!怎么画得出本王妃胸中的山河万里,怎么画得出王爷眼里的日月星辰?”
绿萼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墨锭掉进砚台里。“王妃……这已经是‘一品堂’最好的墨了,叫‘玄龙香’,听说里面还加了麝香和珍珠粉……”
“什么玄龙香,我看是死蛇香!”柳惊鸿一脸嫌弃,“俗,太俗了!光有香味有什么用?本王妃要的是那种,落笔时沉静如水,干涸后又能熠熠生辉的质感,你懂不懂?”
绿老公不懂,绿萼也不敢说。她只觉得王妃对画画的执念,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还有这纸,”柳惊鸿又指向那沓昂贵的澄心堂纸,“太白了,白得晃眼,一点意境都没有。去,给我找些陈年的旧纸来,要那种泛着微黄,带着岁月沉淀感的。”
“是……”
“还有,本王妃听说,有些画师为了让颜色更鲜亮持久,会用一种特殊的油来调和颜料,叫什么……桐油?鱼油?你去打听打听,把能找到的油都给我弄一些来,本王妃要亲自试试。”
“是,奴婢这就去。”绿萼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随着院门关上,房间里那股浮躁而挑剔的气息瞬间消散。
柳惊鸿脸上的不耐与娇纵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走到门边,确认绿萼已经走远,才返身将门闩插上。
她回到画案前,看着那张被墨点污染的宣纸,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将废纸抽走,露出一张全新的。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
执起笔,饱蘸墨汁,手腕悬空,笔尖在纸上游走。
她画的不是山,不是水,也不是人。
而是一个个符号,一条条线路,一个个代表着建筑、哨塔、仓库的方块。
她的记忆力惊人,那日在尚书府书房里惊鸿一瞥的地图角落,此刻正在她的笔下被一分一毫地还原出来。盘蛇谷的隘口地形,两侧山脉的走势,甚至几条被标记出来的巡逻小径,都清晰地浮现纸上。
这是“惊蛰”行动的第一步:情报整理与推演。
她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机器,将北国密信中的信息、尚书夫人口中透露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亲眼所见的地图细节,全部糅合在一起,进行交叉比对和分析。
关隘名为“燕子关”,因其建在两座险峻山峰之间,形如燕尾而得名。
北国情报指出,燕子关的守备出现了“漏洞”。
尚书夫人曾担忧“边境军备吃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那张地图上,在代表燕子关粮仓与军械库的两个方块旁边,有一个用朱笔画下的小小的圈。
漏洞,或许指的不是兵力,而是物资。
柳惊鸿的笔尖在“粮仓”和“军械库”两个方块上重重一点。
破坏军备。
目标,就是这里。
她闭上眼,脑海中开始构建燕子关的立体模型。风声、气味、光线、守卫的换防时间、巡逻路线的交叉点……无数数据流淌而过。
行动,可以分解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潜入。
她不可能从正面闯关。唯一的路径,就是从两侧的悬崖峭壁攀爬潜入。这对她的体能和技巧是巨大的考验,但并非无法完成。关键在于,潜入之后如何避开所有暗哨,到达目标区域。
这就需要一张更详尽的地图。
一张标明了内部构造、哨岗分布,甚至是机关陷阱的……军防图。
绿萼带来的消息,像一道闪电,照亮了唯一的路径。
翰林院张学士,舆图痴人。尚书之子,他的新弟子。
柳惊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她这位“为爱学画”的疯批王妃,是时候去拜访一下“名师高徒”,切磋一下“画技”了。
行动代号,就叫“借景”。
第二阶段:破坏。
直接纵火是最简单的方式,但也是最愚蠢的。火光一起,立刻就会惊动整个关隘,她将插翅难飞。
必须是延迟引爆,且要多点开花,造成最大的混乱,为自己争取撤离时间。
她需要一种能缓慢燃烧,不易被察觉,最终又能引发大火的引燃物。
柳惊鸿的目光,落在了刚刚让绿萼去寻的那些“油”上。桐油、鱼油,这些都是古代常见的易燃物。如果再混合一些特定的物质,比如磨成粉末的硫磺和硝石……
她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画画”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将这些“颜料”带在身上。
这个阶段的代号,便是“惊雷”。
第三阶段:撤离。
这是最凶险的一环。一旦爆炸和火起,燕子关会瞬间变成一座铜墙铁壁的牢笼。她必须在混乱升至顶点的瞬间,从预设好的路线逃离。原路返回攀下悬崖,是最理想的状况。
但必须有备用计划。
她的笔尖在地图上画了一个问号,指向关隘后方的一条河流。如果能顺流而下,或许是一条生路。但这需要精确计算水流速度和接应地点。
同时,她还需要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在行动当晚,把自己锁在惊鸿院里,因为画不出满意的画作而大发脾气,甚至砸了东西的,“疯批王妃”的形象,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这个阶段,代号“蝉蜕”。
“借景”、“惊雷”、“蝉蜕”。
一个完整而冷酷的计划,在宣纸上逐渐成型。每一个环节都环环相扣,精妙地利用了她“疯批王妃”的身份做掩护。
然而,当笔尖在撤离路线上画下最后一个箭头时,柳惊鸿的心,却没来由地一沉。
计划看似完美,却建立在一个最不稳定的基础上。
萧夜澜。
那个男人,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对她在府中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她可以骗过绿萼,骗过王府所有的下人,但她骗不过他。
她搞出这么大阵仗学画,他会相信这只是心血来潮?她索要那些古怪的材料,他会看不出端倪?
他就像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斩断她所有的谋划。
柳惊鸿烦躁地扔下笔,胸口一阵发闷。
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习惯了做那个藏在暗处、掌控一切的猎手,而不是一个在巨人掌心上跳舞的小丑。
不行,计划必须将他这个最大的变数也考虑进去。
甚至……利用他。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她的心脏猛地抽紧了一下。
利用他什么?利用他对自己的“纵容”?还是利用他那深不可测的势力,为自己的行动扫清障碍?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主院的方向。
是萧夜澜回来了。
柳惊鸿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恰好能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被下人推着轮椅,进了主院的书房。
书房的灯,亮了起来。
一瞬间,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柳惊鸿的脑海中炸开。
军防图,这种国之重器,除了兵部尚书府,还有一个地方,有极大的可能收藏着。
那就是——七王爷的书房。
他曾是南国战神,执掌三军,对边境防务了如指掌。就算如今被废,他的书房里,难道会没有一张压箱底的、比兵部尚书那里更详尽的燕子关军防图吗?
柳惊鸿的呼吸,骤然屏住。
相较于再去尚书府那个已经打草惊蛇的地方冒险,似乎……近在咫尺的枕边人,才是那把能解开所有死结的、最危险也最诱人的钥匙。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片亮起的窗纸,心跳如鼓。
偷,还是不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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