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腥气混杂着泥土腐败的味道,浓得几乎化不开。林默靠在一株布满苔藓、虬根裸露的巨木树干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火辣辣地疼。鲜血浸透了破烂的粗麻外衣,又在寒意里迅速变得粘稠、板结,像一层暗红的甲胄贴在他身上。
脚下,是那头几乎让他付出性命的铁爪山魈。这畜牲小山般的躯体瘫软在地,颈骨被硬生生拗断,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唯有那双暴突的猩红眼珠还残留着临死前的凶戾和一丝难以置信。暗紫色的兽血汩汩涌出,染黑了大片腐叶堆积的地面。
林默缓缓抬起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下,虚悬于山魈仍在微微抽搐的尸身之上。丹田深处,那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混沌气旋——天地炉的胚胎雏形——猛地一颤,一股无形无质、却霸道绝伦的吸力骤然生出。
肉眼可见的,一丝丝极其稀薄、带着暴虐煞气的血气,混杂着山魈体内尚未完全逸散的微弱妖力,如同受到无形牵引,从伤口、从口鼻、甚至从毛孔中被强行抽出,凝成一道浑浊的赤灰色气流,盘旋着没入林默的掌心。他身躯微微一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豆大的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混着血水砸进泥土。炼化这头接近炼气五层实力的妖兽精血,带来的冲击远超那些低劣丹药和普通兽类。驳杂的煞气和狂暴的妖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刚刚勉强修复些许的经脉,试图将他从内部撕碎。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林默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双目紧闭,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痉挛,唯有那只悬空的手,稳如磐石。
无名古卷中那玄奥的符文在心间疯狂流转,强行引导着这股狂暴的能量在体内奔涌、冲刷、碾磨。剧痛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堤坝。他能清晰地“内视”到,那些被强行剥离的驳杂能量,在源初之气的霸道熔炼下,如同投入熔炉的顽铁,杂质被焚烧、剥离,只留下最精纯、最本源的一丝精华,艰难地融入那旋转的混沌气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掌心下方的吸力终于消失。铁爪山魈原本鼓胀的肌肉明显干瘪了下去,皮毛也失去了光泽,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大半精华。林默猛地收回手,踉跄一步,扶住树干才勉强站稳,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肋下的伤口传来阵阵清凉麻痒的感觉,那混沌气旋似乎壮大了一丝,旋转得也稍显有力,反馈出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生命能量,正自发地修复着最严重的几处创伤。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因恐惧而显得凌乱慌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由远及近,拨开了前方浓密的灌木丛。
“谁?!”林默霍然转身,布满血丝的眼中寒光乍现,如同受惊的孤狼,身体瞬间绷紧,仅存的那点源初之气在经脉中蓄势待发,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戾煞气。他沾满血污的脸在昏暗的林间光影下,犹如刚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啊——!”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林间的死寂。
一个背着半满药篓、穿着粗布短打的采药人连滚带爬地从灌木后跌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手指颤抖地指着林默和他脚边那巨大的山魈尸体,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药篓里的几株普通草药散落一地。
“妖…妖兽……死…死了?”采药人声音抖得不成调,牙齿咯咯作响,“你…你杀的?你…你是人是鬼?”他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向后蹭去,只想离这个煞星远一点。
林默眼中的凶光稍稍敛去,但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冷并未消散。他认出了这人,常在黑风山脉外围活动的老采药人,绰号“老藤头”,胆子小,但经验丰富,只采些最普通、风险最低的草药糊口。
“是我。”林默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路过,它先动的手。”他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草药,又落回老藤头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上,“你一个人?敢进到这里?”
老藤头咽了口唾沫,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狰狞的山魈尸体,视线落在林默身上那骇人的伤口和凝固的血痂上,恐惧中又混杂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能在这种地方独力搏杀铁爪山魈的,绝不是普通武者!
“是…是一个人…”老藤头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前…前些日子下了场大雨,外围好点的‘青阳草’都被采光了,只能…只能往深里走走,碰碰运气…没想到…没想到撞见这煞星…”他心有余悸地又瞥了一眼山魈的尸体。
林默沉默地俯身,从散落的药草里捡起几株还算完好的止血草,动作有些迟缓地揉碎了,敷在肋下最深的伤口上,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楚。“最近山里不太平?”他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声音依旧低沉。
老藤头见林默似乎没有恶意,胆子稍微大了些,挣扎着爬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枯叶,一边心有余悸地点头:“可不是嘛!邪门得很!前些天‘黑水涧’那边不知怎么的,突然窜出来一群发了狂的‘铁线蛇’,见人就咬,毒得很!老李头他们一伙人,折了仨进去!”他唏嘘着,脸上带着兔死狐悲的悲戚,“还有西边‘落魂坡’,那瘴气浓得化不开,听说前几日飘出来一种怪异的甜香,有几个胆大的进去,再没出来……这鬼地方,越来越邪性了!”
林默听着,眼神微动。铁线蛇群狂躁?落魂坡异香?这些异常恐怕不仅仅是天灾。他想起之前遭遇过的那些行踪鬼祟、似乎在搜寻什么的人影,心中警惕更甚。
“对了!”老藤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与这凶险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八卦的复杂表情,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闻般的神态,“小哥,你听说了吗?外面…流云宗那边,可出了大事了!”
“流云宗”三个字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透了林默强行维持的平静。他敷药的手猛地一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肋下的伤口似乎又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了一下,传来尖锐的痛楚。他没有抬头,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近乎无声的回应:“……嗯?”
老藤头并未察觉林默瞬间的异样,自顾自地感慨道:“那位叶家的大公子,叶凌风!我的老天爷,可真是不得了!听说他在宗门大比上,一人一剑,连败七位同阶真传,连一位金丹初期的长老都亲口赞他‘金丹之下无敌手’!如今可是稳稳坐上了流云宗第一真传的交椅!风头无两啊!”他咂咂嘴,语气里满是惊叹和一种与有荣焉般的莫名兴奋,“啧啧,千年奇才!青云域都传遍了!都说他融合了什么了不得的‘道韵’,是真正的‘近仙之资’,将来必定是能踏破虚空,飞升上界的大人物!”
林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垂着头,散乱沾血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成一条冰冷直线的薄唇。老藤头口中每一个关于叶凌风的字眼,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破碎的丹田上,烫在那道几乎将他彻底毁灭的耻辱伤痕上。道韵?近仙之资?那本该是属于他的!是那个盗贼,用最卑劣的手段,从他这里生生夺走的!丹田深处,那微小的混沌气旋骤然加速旋转,一股狂暴的、想要焚毁一切的怒意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是牙龈被咬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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