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李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像一个刚刚完成得意之作的导演。
“《焦点访谈》的记者?”陆远靠在门板上,大脑在短暂的宕机后,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重新运算。
他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李默的团队如此专业,拍摄的素材角度刁钻,总能捕捉到最直击人心的画面。为什么他能搞到那么多内部资料,甚至比自己掌握的还要详尽。为什么在自己决定掀桌子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劝阻,反而全力配合。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独立纪录片。这是一次有预谋、有策划、直指要害的国家级媒体暗访。而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他选中的、最关键的一枚棋子,或者说,是舞台上最核心的男主角。
“陆市长,你负责在台上唱念做打,我负责把戏台搭到中南海的门口。”李默在那头轻笑了一声,话语里带着几分江湖气,“咱们这算是……分工合作,效果还不错。”
陆远听着这略带调侃的话,却笑不出来。他只感到一阵后怕。自己以为是在钢丝上独舞,殊不知,钢丝下面早就有人张开了一张看不见的网。这张网,既能接住他,也能将他和他要对付的人,一网打尽。
“所以,那些照片,那些视频……”
“都在最需要它们的人手里。”李默打断了他,“陆市长,你是个天生的演员,而我,是个还算凑合的制片。我们这部戏,今天只是首映,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才刚刚开场。”
陆远沉默了。他明白了,李默打这个电话来,不只是为了揭晓谜底,更是在传递一个信息:他,陆远,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站着国家最顶级的舆论监督力量。
“我欠你一个人情。”陆远说。
“不,是我欠你一个。”李默的声音严肃起来,“你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做赌注,去点燃那根引线。这份勇气,我自愧不如。我只是个躲在镜头后面的人。”
电话挂断,陆远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无言。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那个【官场大影帝】系统,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让他学会在官场中表演。它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逼迫他去寻找真正的观众,去登上那个能让最真实的声音被听见的、最大的舞台。
……
星海市,西郊,观澜别墅区。
王振邦的私人别墅里,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冰窖还要冷。价值百万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一地古董瓷器的碎片。他最喜欢的明代青花将军罐,刚刚被他亲手砸得粉碎。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狮子,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雪茄在指间燃尽了长长一截烟灰,他却浑然不觉。
电话打不通了。
从省里到市里,那些过去称兄道弟、分享过无数秘密和利益的盟友,仿佛一夜之间,集体失联。他们的电话,要么关机,要么无人接听,要么就是秘书用一种公事公办到冷漠的口吻告知“正在开会”。
他知道,完了。那张他耗费了半生心血,用金钱、权力、人情编织起来的巨网,已经从最核心处,被撕开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口子。而撕开这张网的人,是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那个年轻市长。
“废物!一群废物!”他抓起桌上的一个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墙壁。巨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油腻的汗珠,顺着他松弛的脸颊滑落。
就在这时,别墅的门铃响了。
叮咚——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声催命的符咒。
管家脸色煞白地跑去开门。门外,没有警灯闪烁,没有大批警察。只静静地停着三辆黑色的、挂着普通牌照的奥迪A6。
几个身穿深色西装、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没有出示任何证件,但身上那股冰冷、肃杀的气场,让整个别墅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度。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形清瘦,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他径直走到王振邦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个瘫在沙发上、狼狈不堪的商业巨子。
“王振邦同志。”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到“同志”这个称呼,王振邦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在体制内浸淫多年,他比谁都清楚,当纪委的人用这个词称呼你时,意味着什么。
“你们是谁?你们凭什么闯进我的家!”他色厉内荏地咆哮,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从身旁的下属手中,接过一个文件夹,从中取出一张纸,放在王振邦面前的茶几上。
纸上,只有一行打印的黑体字,下面是两个鲜红的印章。
王振邦的目光落在纸上,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那两个印章,一个来自中纪委,一个来自国家监察委。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丢了魂,“我……我要给周书记打电话……我要见赵省长……”
中年男人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公式化的冷漠。“周正德同志和赵立春同志,现在应该正在省委一号会议室,向联合调查组汇报情况。我想,他们暂时没有时间接你的电话。”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王振邦。他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像一尊被抽空了内脏的泥塑。
“王振邦同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中年男人说完,对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两名西装男人上前,一左一右,没有用手铐,只是架住了王振邦的胳膊。曾经在星海市呼风唤雨、一言可决数百亿投资的星钢掌门人,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他们从沙发上拖了起来。
被架到门口时,王振邦忽然回光返照般地挣扎起来,他回过头,用一种怨毒到极致的目光,死死盯着客厅的方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陆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回应他的,只有别墅大门“砰”的一声沉重关合。
同一时间,冀东省的省城。
一场无声的地震,正在省委省政府大院里剧烈发生。
省环保厅。厅长郑宏正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他刚刚和王振邦通过电话,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的秘书探进头来,脸色比纸还白:“厅……厅长,中纪委的同志找您……”
郑宏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省国土资源厅。分管矿产审批的副厅长,在与情人幽会的酒店房间里,被破门而入的办案人员堵在了床上。
省发改委、省安监局、省国资委……
一张由联合调查组拉出的长长名单,像一份死亡判决书,在省城各个关键部门被精准地执行着。没有警笛,没有喧哗,只有一辆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又悄无声息地驶离。每一次驶离,都代表着一颗政治明星的陨落,一个权力链条的断裂。
整个冀东省的官场,都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人们在走廊里碰面,都低着头,不敢交谈,生怕下一个被叫进“小黑屋”的就是自己。
风暴的中心,省委一号会议室。
周正德和赵立春,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正襟危坐。在他们对面,是中纪委副书记高阳和环保部副部长李海峰。
会议室里没有开空调,但赵立春却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高阳没有说一句重话,他只是在听。听周正德用沉痛的语气做着检讨,听赵立春面如死灰地汇报着对星钢问题的“历次处理意见”。
每当他们试图解释历史原因、强调维稳困难时,高阳都会用手指,轻轻敲一敲桌面。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次次砸在两位省领导的心口上。
桌上,摆着一份文件,是调查组连夜整理出的第一批证据。其中一份,是星钢集团过去十年,向省环保厅上缴的“排污费”和环保厅给予其“环保达标”认证的往来文件。另一份,是王振邦与省里多名厅级干部的资金往来记录。
铁证如山。
“正德同志,立春同志,”高阳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中央的意思很明确。这不是经济问题,也不是环保问题,这是政治问题。是我们的发展观,出了问题。”
“对人民的生命健康漠不关心,就是对党最大的不忠诚。”
这句话,让周正德和赵立春的头,埋得更低了。
……
北京,京西宾馆。
陆远并不知道千里之外发生的这一切。他只是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王振邦,双规。省环保厅厅长郑宏,双规。另有涉案厅级干部十三人,处级干部四十二人,已全部隔离审查。——李默。”
陆远看着这条短信,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口气里,有疲惫,有解脱,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知道,自己赢了。
但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脚下的路,将变得更加波诡云谲。他得罪了一个省的既得利益集团,也进入了更高层面的视野。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躲在幕后,安心扮演角色的“影帝”。他被推到了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将被无数双眼睛审视。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赵立春的秘书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反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谦卑的语调。
“陆市长……您好。”
“你好。”
“那个……省长想在回省城之前,单独见您一面。”秘书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他说……不谈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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