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办公室里,暖气开得很足,赵立春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他捏着那份薄薄的“建议方案”,指尖冰凉。纸张的重量很轻,可在他的手里,却沉如铅块。
落款处那三个字——陆远,像三个烧红的烙印,烫得他眼角肌肉不住地抽搐。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陆远捅破天,不是一时冲动的匹夫之勇。他在递出那把染血的尖刀时,手里还藏着一张手术后的缝合图。他不仅要当掀桌子的屠夫,还要当重新制定规则的牌手。
他想到的,不是如何毁灭,而是毁灭之后,如何新生。
这份方案,详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从引进德国西门子的最新环保技术,到改造生产线,发展高附加值的特种钢材;从数万名工人的转岗培训计划,到利用腾退出的土地和厂房,打造一个以新材料为核心的循环经济产业园……
环环相扣,逻辑严密,每一个数据都经过了精确的测算,仿佛不是一份临时的建议,而是一份已经酝酿了数年的城市发展蓝图。
赵立春甚至可以想象,陆远在向中央调查组呈上那些血淋淋的“罪证”时,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将这份代表着“希望”和“出路”的方案,一并递了上去。
他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我能把脓疮剜掉,我也能让伤口愈合,甚至长出更健康的肌肉。
这已经不是权谋,这是阳谋。
一种堂堂正正的,让他这个在官场沉浮了半辈子的省长,都感到心惊胆战的阳谋。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赵立春的声音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
周正德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
“调查组的高书记临走前,跟我聊了几句。”周正德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情绪,“他说,陆远同志在提交议案的同时,通过那位《焦点访谈》的记者,转交了这份方案。高书记的原话是:‘这个年轻人,有霹雳手段,更有菩萨心肠。他眼里看到的,不只是一个企业的生死,更是一座城市的未来。’”
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赵立春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只觉得满嘴苦涩。
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输得毫无脾气。他还在纠结于一个省的Gdp和官场人情时,那个年轻人的目光,早已穿透了眼前的利益纠葛,投向了更长远的未来。
“老周,”赵立春颓然坐倒在沙发上,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我错了。”
周正德转过身,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们都错了。”
……
中央的意志,一旦转化为雷霆万钧的行政指令,其效率是惊人的。
省委常委会结束的第二天,一份由国家发改委、工信部、环保部、国资委联合下发的红头文件,以“特急”的形式,送达冀东省委省政府,并直接抄送星海钢铁集团。
文件内容,几乎是陆远那份“建议方案”的翻版,但措辞更加严厉,要求更加明确。
文件勒令星钢集团,即日起全面停产,进行无限期的环保整改和产业升级。
文件批准了一笔由国开行提供的、高达两千亿的超长期低息贷款,专项用于星钢集团的技术改造。同时,也冻结了星钢集团所有的资产和账户,每一分钱的支出,都必须经过联合工作组的严格审计。
这相当于,国家用最强硬的手段,接管了这家曾经的“巨无霸”,强行给它做一场刮骨疗毒的换心手术。
消息传出,整个冀东省的工业界为之震动。
那些过去和星钢一样,靠着牺牲环境换取利润的重污染企业主们,一夜之间,人人自危。他们终于明白,那个只看Gdp数字的时代,真的要过去了。
而对于星海市的老百姓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星钢停产的第二天,星海市的天空,是近年来从未有过的湛蓝。许多老人搬着椅子坐在阳台上,就为了多看一眼这久违的蓝天白云。
星江两岸,市政府组织了数千名环卫工人和志愿者,开始清理河道里积存了数十年的工业垃圾和生活废料。
浑浊的江水,不可能一天变清。但当第一艘清淤船的巨大抓斗,从黑色的淤泥里捞起一团散发着恶臭的工业废渣时,岸边围观的市民,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他们知道,改变,已经开始了。
星海市,市政府大楼,市长办公室。
陆远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他正在主政的城市。
电话铃声响起,是吴兴国的号码。
“喂,老吴。”
“我的陆大市长!我的亲哥!”电话那头,吴兴国的声音夸张得像是要冲破听筒,“你现在在省里,是不是已经能横着走了?我听说,现在省里那些厅长,提到你陆远的名字,腿肚子都转筋!”
陆远被他逗笑了:“哪有那么夸张。”
“还不够夸张?你不是去两会开会,你是去战场开炮了!一颗炮弹,把我们省半个官场都给炸翻了!”吴兴国感慨万千,“我算是服了,彻底服了。以前我觉得你小子是胆子大,现在才知道,你那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啊!”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陆远笑道,“东林区那边怎么样?”
“好着呢!你那个‘城市织补’的方案,现在是市里的样板工程。自从孙德海那帮人倒了,大家干活的劲头都不一样了。就是……”吴兴国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你这次把省里得罪惨了,以后可得加倍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陆远眼神沉静下来:“我知道。”
挂了电话,他眼前的系统面板上,一行金色的字体缓缓浮现。
【叮!】
【S+级史诗剧本《向巨人宣战》已完成!】
【任务评价:完美(破而后立,影响深远)。您不仅摧毁了一个盘根错节的污染源头及其保护伞,更重要的是,您为一座重工业城市的转型,提供了一份可供国家层面参考的“星海方案”。】
【获得声望点:30,000,000点。】
【获得核心奖励:解锁全新角色卡——【宏观战略家】。】
【角色卡:宏观战略家】
【能力描述:赋予宿主超越时代的战略眼光和顶层设计能力。在制定区域发展规划、产业布局和重大政策时,能精准洞察未来趋势,抓住核心要害,制定出最具前瞻性和可行性的方案。】
【获得特殊成就称号:【国之利刃】。】
【称号描述:为国为民,斩除沉疴。您以非凡的勇气和智慧,解决了威胁国家长远利益的重大难题。您的名字,已进入国家最高决策层的视野。该称号将在您与更高层级人物交互时,被动提升对方的信任度与欣赏度。】
陆远看着那张全新的金色角色卡,没有太多兴奋。
他知道,系统奖励的背后,是更重的责任。
【宏观战略家】,这个名头听起来唬人,可他要面对的,是星海市数十年形成的、以重化工业为主的产业结构。改造一个星钢,已经掀起滔天巨浪,要改造一座城,其难度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小王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市长,有个电话,是从北京打来的,说是……中枢办公厅。”
陆远心中一动。
他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男中音。
“是陆远同志吗?”
“您好,我是陆远。”
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很快,一张儒雅威严的面孔,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是他前世在新闻里经常看到的人物
“呵呵,不用紧张。”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我只是受人之托,转达一句话。”
“您请讲。”
“希望你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不要辜负人民的期望。”
陆远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
“死而后已。”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秘书小王看着自家市长,只见他手握听筒,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得又高又长。
小王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位年轻市长,似乎和几天前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那么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座沉默的山,沉稳、厚重,让人看不透深浅,却能感受到那股足以撼动天地的磅礴力量。
……
北京,红墙大院深处。
“话带到了?”老人问。
“带到了。
老人点点头,停下脚步,看着池塘里几尾悠闲的锦鲤。
“星钢那件事,他捅了马蜂窝,也捅开了一扇窗。冀东省那个班子,暮气太重了,是该放一条鲶鱼进去,搅一搅了。”
“我看了他所有的履历,从青阳镇到东林区,再到星海市,每一步,都走得很实,也走得很险。”老人笑了笑,“像个走钢丝的演员,偏偏每次都能走到对岸,还能赢得满堂彩。”
“那下一步…
而是反问了一句:“星海市那个国家级新区的申报,进行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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