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中详细记载,他当年如同陨星般自玄穹大陆坠落,身受重伤,气息奄奄,最终砸落在大靖王朝北境,靠近苍茫山脉边缘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冰冷寒潭附近。彼时正值三皇子赵琮奉旨巡查北境边防,其麾下侦骑在寒潭边发现并救了他。
看到这里,林喻眼中猛地爆发出摄人的精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乌蒙虽是个不入流的邪修,但他的这份手札,其价值对此界的林喻而言,却堪称无价!
虽然那裂隙必然极不稳定且危险重重,但对他这位曾纵横天衍界的大乘修士而言,这已是黑暗中唯一确凿的光亮,一个明确的、可以全力去研究和攻克的目标!总好过在此界被天道逐渐压制、最终道途断绝。
他收敛心神,将巨大的收获压下,面上恢复一贯的波澜不惊。下一步,该去会一会那位将他家人“请”入宫中的皇帝陛下了。
林喻身形微动,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静思苑,朝着皇宫权力核心的所在——养心殿方向而去。
养心殿外,守卫比往日森严数倍,大内高手的隐晦气息遍布四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肃杀之意。显然,经历了一场宫廷巨变,皇帝的安危被提到了最高等级。
然而,这些凡俗的警戒对林喻而言形同虚设。他并未强行闯入,而是在殿外一处光影交错之地现出了身形。
“贫道林喻,求见陛下。”他的声音清冷淡漠,并不高昂,却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殿门,传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殿外侍卫骤然一惊,刀剑瞬间出鞘半寸,如临大敌般将他围住,却又不敢贸然上前。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青衣道士是何时、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殿内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皇帝赵瑾那听不出喜怒、略显疲惫却依旧威严的声音:“……是国师啊。进来吧。”
殿门被内侍从内缓缓打开。
林喻目不斜视,无视了周围指向他的兵刃和警惕的目光,步履从容地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走入了那片象征着凡俗最高权力的殿宇之中。
烛火摇曳,将皇帝略显苍白却眼神锐利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他半靠在龙榻上,身上盖着明黄锦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喻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国师闭关一月,风采更胜往昔。”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深沉的试探,“今日突然入宫见朕,所为何事?”
林喻微微稽首,算是见礼,语气依旧平淡无波:“贫道出关,听闻陛下将贫道于北境的家人接入宫中‘照料’,特来谢恩。顺便,也想看看他们是否适应宫中的生活。”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林喻,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或焦虑,但却一无所获。对方平静得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国师不必多礼。”皇帝扯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朕也是听闻了一些风声,恐有宵小惊扰国师家人,故而才接他们入宫暂住,以求万全。西苑清静,无人打扰,朕已吩咐下去,一应用度皆按份例供给,国师尽可放心。”
“陛下思虑周全,贫道感念于心。”林喻再次微微稽首,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真的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紧接着,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淡然道:“既如此,贫道既已出关,家人便无需再劳烦宫中照料。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贫道便来接他们回去。
皇帝脸上的那丝勉强笑意彻底僵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他没想到林喻如此直接,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强硬,全然不给他这位帝王周转的余地。将林喻家人接入宫中,本就是为了在必要时能有所制衡,岂能让他如此轻易便将人带走?
“国师何必急于一时?”皇帝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仪,“如今京城局势初定,暗流却未平息。朕看,还是宫中更为安全稳妥。国师若思念家人,可时常入宫探望,朕绝不会阻拦。”
这便是要强行留人了。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凝滞紧绷,侍立在一旁的高公公屏息垂头,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衫。
林喻闻言,并未动怒,反而抬眸,平静地直视着龙榻上的帝王。他的目光清澈却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陛下是担心贫道离去?”林喻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枚石子投入深潭,激起了层层涟漪,“陛下不必试探,也无需以家人为质。贫道修行之人,讲求因果。陛下封我国师,予我气运助益,此为一因;我救陛下性命,化解宫闱邪咒,已还一果。此番因果,本可就此了结。”
然而,林喻话锋并未变得尖锐,反而趋于一种平和的陈述:“然,陛下既以国运相托,贫道承接此位,便不会置身事外。只要贫道一日为国师,便会尽一日之力,护持陛下康泰,稳固国本,以全此段因果。直至……陛下觉得无需贫道,或贫道自觉因果已了,自会离去。”
皇帝的心潮剧烈翻涌。林喻的直白让他震惊,但那份超然物外的态度和隐含的强大自信,却又奇异地让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些许。对方似乎真的志不在此界权柄,所求之物更加缥缈难测。用凡俗手段去制约这样的人,或许真的徒劳无功,甚至可能引来祸患。
“至于陛下所忧之暗流,”林喻仿佛看穿了他的思绪,淡然补充道,“若有危及国本、动摇龙气之邪异事,贫道既在其位,自然不会坐视。陛下无需以家人为念,直言即可。”
养心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爆响和皇帝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死死盯着林喻,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都剖开来看个清楚。
良久,皇帝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向后靠回软枕,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妥协。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道:“高伴伴。”
“老奴在。”高公公连忙上前。
“传朕口谕,静心苑守备……撤了吧。明日……让国师接其家人回去安置。”皇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透着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是,陛下。”高公公心中巨震,连忙躬身应下,悄悄退出去传令。
皇帝再次看向林喻,眼神复杂无比,有忌惮,有探究,也有着一丝卸下部分伪装后的颓然:“国师……究竟想要什么?”
林喻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皇帝释放的善意(或者说妥协)。对于皇帝最后的问题,他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贫道所求,于陛下江山无害。时机若到,陛下自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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