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沈朝歌只觉得眼前一黑!
一股比方才听嘉陵关故事更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东辰卫!接头地点!青刃!内廷眼线!严密监控!
萧彻不仅知道东辰卫的存在,还掌握了他们近期的具体活动!
甚至连青刃的名字都知道了!
他留下这份奏折,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是宣战?
还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今夜前来,讲述嘉陵关的血仇,留下这份关于东辰卫的绝密奏折……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身份,她的复仇,她背后的力量,在萧彻眼中,早已无所遁形!
沈朝歌死死攥着那本奏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烛光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那双琉璃目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冰冷的绝望。
回到御书房后,烛火将萧彻玄色常服上繁复的暗金龙纹映得忽明忽暗。
他并未端坐龙椅,而是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沉沉,似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墨线,钉入某个无形的节点。
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沉静的气息,却压不住那份无声的凝滞。
王敬庸躬身低语:“陛下,消息都查实了。”
“嗯。”萧彻并未回头,只从喉间滚出一个单音。
半边脸隐在暗影里,只余下线条冷硬的鼻梁与薄唇。
他没有说话,眼神示意王敬庸继续。
“其一,娘娘所用之香,前日更换了一种,奴才暗中取了香灰,并非宫中造办处所出,也非京中任何大香铺的手笔。”
王敬庸语速极快,
“内里含了几味极偏门的药材,配伍…有几分古南梁宫廷秘药‘软玉酥’的影子,此香久闻能使人气血暗亏,不易受孕。”
“其二,娘娘的侍女阿箬近三日,通过御花园西角门老槐树下的第三块松动物砖,传递出两份密信。手法隐蔽,内卫司已截获并复录。内容……皆是寻常索要些女子养颜的珍稀药材,但‘鬼灯笼’花蕊、‘铁线蕨’根粉等毒物。”
“其三,”
王敬庸的声音更低了几分,
“德妃娘娘宫中的白芷姑姑探访朝华宫后,崔尚宫曾于当夜丑时初刻,以‘清点库房损耗’为由外出,于冷宫西侧废井旁,停留约一盏茶时间。”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萧彻踱步至御案后,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朕的这位爱妃,如同年幼时一样,心思玲珑。”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掌控全局的冰冷,
“借刀杀人,慢性索命,如今又把手伸向了前朝。”
他抬眸,看向垂手侍立的王敬庸:
“借用她的复仇,也帮我除掉了朝廷蛀虫,我倒是原意哄着她玩一玩。”
那双墨瞳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只是,王敬庸你说,她准备何时对朕下手?”
王敬庸屏息凝神,额角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也不敢抬手去擦。
萧彻缓缓踱回书案后,并未落座,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拂过桌面上摊开的一份关于江南盐税的奏疏。
那奏疏中,赫然列着几个谢蕴门下官员的名字。
他的动作漫不经心,眼神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跳动的烛光,却无一丝暖意。
“谢蕴、宇文泰……”
他薄唇轻启,吐出这个名字,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器刮过地面,带着一种刻骨的厌憎和早已洞悉一切的笃定,
“饵已下,”
他声音低沉,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
“就等鱼儿咬钩。盯紧宇文泰的狗,”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王敬庸紧绷的心弦上,
“尤其是那几条戴面具的。朕倒要看看,这老匹夫布了五年的局,能翻起多大的浪。”
“是!奴才明白!”
王敬庸心头一凛,立刻躬身领命:
“各处眼线都已加派了人手,定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崔尚宫,”
萧彻的目光扫过王敬庸,
“让她动,继续动。她传出去的每一句话,递进来的每一点消息,朕都要知道。”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奴才遵旨!谢蕴那边……”
“谢中书?”
萧彻唇边的冷笑加深了几分,带着一丝讥诮,
“他自诩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由着他蹦跶,他蹦得越高,露出的破绽才越多。江南盐税,就是给他备好的第一份大礼。”
他目光落回那份奏疏,指尖在谢蕴心腹的名字上重重划过,留下一个无形的印记。
“去吧。”
萧彻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幅巨大的江山舆图,玄衣的身影在烛光下拉长,如同蛰伏的猛兽,沉默地俯瞰着自己的猎场。
那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锁定了朝华宫的方向,带着一丝回忆,一丝无奈,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被那女子眼中偶尔闪过的清冷与坚韧所勾起的涟漪。
更漏声在寂静的深宫里显得格外清晰,滴答,滴答,计算着流逝的光阴。
朝华宫内殿,烛火通明,却只照亮了书案一隅。
沈朝歌并未安寝。
她一身素色寝衣,墨发松松绾起,几缕碎发垂落颈侧,衬得肌肤愈发欺霜赛雪。此刻,她正端坐案前,执着紫毫笔,在一张素白宣纸上缓缓临摹。
落笔却非簪花小楷,也非闺阁秀字,而是力透纸背、锋芒内敛的行书——她在刻意模仿一种与自己本意截然不同的风格,只为混淆可能窥探的视线。
阿箬跪坐在一旁,小心地研墨。
小丫头眼皮有些沉重,却强打着精神,圆脸上满是专注。
殿内暖香氤氲,却驱不散沈朝歌眉宇间凝着的一缕霜寒。
突然!
“笃!”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闷响,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声音来自窗棂。
沈朝歌执笔的手瞬间顿住,一滴浓墨猝不及防地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小片刺目的污迹。她眼神骤然锐利如冰锥,猛地抬眼望向声音来源的雕花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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