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船与人面藤的袭击,像一场突兀而凶险的噩梦,虽然暂时退去,却在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甲板上的狼藉被迅速清理,受伤的人员得到了更妥善的包扎。阿宁手臂和腰间的伤口虽然不致命,但失血和腐蚀带来的疼痛让她脸色依旧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
吴邪看着她靠在船舷边,海风吹拂着她略显凌乱的发丝,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眸此刻因疼痛而微微眯起,带着一丝难得的脆弱,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抽紧。他默默地从随船医生那里拿来干净的纱布和清水,走到阿宁身边。
“我帮你再处理一下。”吴邪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阿宁抬眼看他,眼神复杂,没有拒绝,只是低声道:“好的,谢谢。”
吴邪小心翼翼地解开她手臂上被血浸透的临时绷带,那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触目惊心。他用清水轻轻擦拭周围的污血,动作尽可能轻柔,生怕弄疼她。阿宁咬紧下唇,忍耐着消毒带来的刺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看着她强忍疼痛的样子,吴邪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加翻涌。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坚强冷酷的女人,也并非无懈可击。在墓穴里,她是可靠的战友;在这茫茫大海上,她同样会受伤,会需要帮助。
“疼的话……就说出来。”吴邪笨拙地安慰道。
阿宁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吴邪专注而担忧的脸上,心底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移开视线,望向恢复平静却依旧深邃莫测的海面,轻声道:“没事。比起三爷可能面临的……这不算什么。”
提到三叔,吴邪的心又沉了下去。他加快手上的动作,重新为阿宁包扎好伤口,动作比之前熟练了不少。
王胖子在一旁看着,咂了咂嘴,想调侃两句,但看到两人之间那略显凝重的气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冲吴邪挤了挤眼。
而另一边,张韵棠的注意力,则几乎全部放在了那个正在和船长研究航线、咋咋呼呼的“张灏教授”身上。
经过刚才那场战斗,张灏教授虽然表面上恢复了那副油腻浮夸的模样,但他徒手扭断海猴子脖子、以及挥舞消防斧斩断人面藤时那干净利落、力大势沉的身手,已经彻底暴露了他绝非等闲之辈。
张韵棠倚在舱门边,目光清冷地锁定着他的背影。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冲破那层拙劣伪装的阻碍。是他……一定是他。除了张起灵,还有谁能将气息收敛到如此地步?还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爆发出如此非人的力量和精准?
他为什么要伪装?是为了避开某些视线?还是……有其他的目的?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吗?关于他们之间的过去?
无数个疑问在张韵棠心中盘旋,让她素来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波澜。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贴身佩戴的那枚暗沉指环,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
船只继续向着目标海域深处前进。周围的磁场干扰越来越强,电子设备屏幕上的图像开始出现雪花和扭曲,通讯也彻底中断。海水的颜色变得更加幽暗,仿佛下面隐藏着无尽的深渊。
终于,在下午时分,船只抵达了阿宁标注的、吴三省失踪的核心区域。
“就是这里了。”阿宁指着声呐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规模宏大的结构体轮廓,“根据扫描,这个结构体大部分埋藏在海床之下,但有部分高出海床,形成类似礁石的地貌。三爷他们最后失联的位置,就在这结构体的下方。”
众人穿戴好厚重的潜水服,背上沉重的水肺和气瓶。下水前,阿宁再次强调了水下的危险和注意事项,尤其是可能存在的强流和未知生物。
“张教授,您……”阿宁看向张灏,有些犹豫。毕竟他刚才展现出的“战斗力”和“考古教授”的身份实在有些不搭。
“放心放心!”张灏教授拍着胸脯,潜水镜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鄙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水性还是不错的!而且这水下结构,还得靠我这双‘慧眼’来识别呢!”
他依旧是那副腔调,但此刻没人再敢小觑他。
吴邪、王胖子、阿宁、张韵棠以及张灏教授,再加上阿宁公司两名经验最丰富的水下作业员,一共七人,依次从船舷侧面的入水平台,滑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一瞬间,世界变得寂静而缓慢。
阳光透过海面,变成一道道摇曳的光柱,投射入幽暗的海水深处,能见度并不高。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气泡上升的咕噜声。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行动变得迟缓。
众人打开潜水手电,光束在浑浊的海水中划出有限的光域。他们跟随着阿宁和那两名作业员,缓缓向着下方那个巨大的黑影下潜。
越往下,光线越暗,水温也越低。周围偶尔有奇形怪状的深海鱼类被灯光惊扰,迅速游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随着下潜深度的增加而愈发强烈。
下潜了约三四十米,那个巨大的结构体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并非自然的礁石,而是明显的人工建筑!巨大的、长满海洋生物的青石板,断裂的石柱,依稀可辨的雕花纹路……一切都昭示着,这确实是一座沉没于海底的古墓!
就在众人靠近建筑外围,寻找可能的入口时,走在侧翼的一名作业员,手电光突然扫到了一片飘荡的、如同海草般的东西。但那“海草”移动的方式极其诡异,仿佛拥有自主意识!
紧接着,那片“海草”猛地散开,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极度浮肿、扭曲、五官模糊的女人脸!皮肤是死寂的灰白色,长发如同无数细小的黑色毒蛇般在海水中疯狂舞动!它没有瞳孔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众人,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禁婆!”通讯器里传来阿宁压抑着惊恐的声音!
那禁婆发出一阵无声的、却仿佛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舞动着长发,如同鬼魅般向着距离它最近的那名作业员扑去!
作业员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后蹬水,同时拔出潜水刀胡乱挥舞!但禁婆的速度太快,无数长发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四肢和脖颈,将他向更黑暗的深处拖去!
“救人!”吴邪在通讯器里大喊,想要上前,却被王胖子死死拉住。
“别去!那玩意儿邪门得很!”王胖子声音发颤。
另一名作业员试图开枪,但在水下,普通枪械威力大减,而且容易误伤。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禁婆!是张韵棠!
她似乎完全不受水下阻力的影响,身形灵动如鱼,手中的潜水匕首闪烁着寒光,精准地斩向缠绕作业员的长发!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刀光过处,那些坚韧无比的长发纷纷断裂!
禁婆吃痛,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啸,舍弃了那个已经快要窒息的作业员,转而扑向张韵棠!它张开嘴,露出密密麻麻的、如同倒钩般的利齿!
张韵棠眼神冰冷,不退反进,身体在水中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转,避开了禁婆的扑咬,同时匕首如同毒蛇出洞,直刺禁婆那颗丑陋头颅的眉心!
“噗!”
匕首深深刺入!一股墨绿色的、极其腥臭的液体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禁婆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舞动的长发瞬间失去了力量,软软地垂落。它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瞪着张韵棠,最终,整个身体如同融化般,迅速分解消散在海水里,只留下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所有人都被张韵棠这水下展现出的恐怖实力惊呆了。那名被救的作业员惊魂未定,对着张韵棠连连做出感谢的手势。
张灏教授隔着潜水镜,深深地看了张韵棠一眼,眼神复杂难明。
解决了禁婆,众人不敢久留,继续寻找入口。很快,他们在一处坍塌的乱石堆后面,发现了一个被海藻和珊瑚覆盖、但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方形洞口。
鱼贯而入。洞口后面是一条向上倾斜的、灌满了海水的甬道。游了大概十几米,前方出现了台阶,并且水位开始下降。当他们的头部终于露出水面时,发现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内部没有海水的墓室之中!
墓室由巨大的青石板砌成,顶部很高,空气带着一股陈腐的、混合着海腥和尘土的味道,但竟然可以呼吸!显然,这座海底墓有着极其巧妙的防水和气密结构。
众人爬上台阶,摘下沉重的潜水镜和呼吸器,贪婪地呼吸着墓室里的空气,虽然味道不佳,但总比水肺里那股橡胶和压缩空气的味道好得多。
他们身处一条宽阔的甬道入口,甬道两侧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莲花图案,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
“总算……他娘的脚踏实地的感觉了!”王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吴邪也松了口气,看向阿宁,见她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心下稍安。
张韵棠默默地整理着湿透的头发和衣物,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个正在脱下潜水服、露出里面那件可笑花衬衫的“张灏教授”。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探路的一名作业员,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
“咔嚓!”
一声轻响从脚下传来!
“小心!躲开!”张灏教授猛地喝道!
话音未落,甬道两侧墙壁上那些雕刻的莲花图案,花瓣竟然猛地张开,露出里面黑黝黝的孔洞!
“嗖嗖嗖——!”
无数支闪烁着幽蓝色寒光的短箭,如同暴雨般从孔洞中激射而出!覆盖了整个甬道!
“莲花箭!有毒!”阿宁惊呼,下意识地想寻找掩体,但甬道空旷,无处可躲!
眼看众人就要被射成刺猬!
千钧一发之际,张灏教授动了!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猛地踏出一步,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空中急速挥舞,带起一片残影!
“叮叮当当……!”
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
那些激射而来的毒箭,竟然被他用双手,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或拍、或拨、或夹,绝大部分都改变了方向,射向了空处或者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只有寥寥几支漏网之鱼,也被他灵活地侧身避开!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再次震撼了所有人!
箭雨过后,甬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几支歪斜插在地上的毒箭,箭头上幽蓝的光芒,证明着刚才的危险并非幻觉。
张灏教授缓缓放下双手,站在那里,微微喘息。他背对着众人,那件花衬衫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而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精壮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与他那“地中海”和肥胖的假象形成了极其荒诞的对比。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抓住了自己额前那稀疏的头发,猛地向下一扯!
一张制作精良、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他整个撕了下来!露出了面具下,那张众人无比熟悉、却又在此刻感到无比陌生的——冷峻、苍白、眉眼深邃的面容。
张起灵!
果然是他!
尽管早有猜测,但当张起灵真正以本来面目出现在眼前时,吴邪和王胖子还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张起灵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了站在稍后位置的张韵棠身上。
张韵棠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但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此刻却翻涌着压抑的怒火、被隐瞒的委屈、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复杂情绪。
她缓缓走上前,在距离张起灵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墓室内空气仿佛都因她周身散发的冷意而凝结。
她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问:
“张起灵。”
“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整个墓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吴邪、王胖子甚至受伤的阿宁,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从张韵棠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气场!那是真正的怒意,与她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完全不同!
张起灵看着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晰的波动。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他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平静嗓音开口:
“我……想起了一些事。不是特别多。”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甬道和墓室结构,眼神有些飘忽:“关于这里……西沙……还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我必须来。”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张韵棠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无奈、近乎坦诚的神情:
“不是故意瞒你,棠棠。”
“棠棠?!”
这个称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寂静的甬道里!
吴邪、王胖子、阿宁三人几乎同时失声惊呼,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起灵,又看看张韵棠!
棠棠?!小哥居然叫她棠棠?!这么亲密的称呼?!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王胖子更是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水下待久了出现了幻听。
张韵棠在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身体也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脑海中那个风雪弥漫、经幡飘扬的碎片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现——那个藏袍背影,似乎也是用类似的口型,呼唤着某个名字……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混乱,脸上的寒霜却并未消融,反而因为这句看似解释、实则信息量巨大的话,更加冰冷了几分。
她需要的不止是这些。她需要知道,他究竟想起了什么?他们的过去是怎样的?那枚指环代表着什么?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出现?
张起灵看着依旧面若寒霜的张韵棠,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薄唇,移开了视线,恢复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棠棠”和他那罕见的解释,都只是众人的幻觉。
海底墓的探险才刚刚开始,但队伍内部的关系,却因为张起灵身份的揭露和他与张韵棠之间那明显非同寻常的纠葛,而变得愈发微妙和复杂起来。
真相,似乎永远隐藏在下一层迷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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