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低气压持续了将近二十四小时。
就在众人几乎要适应这种被软禁的窒息感时，转机以一种极具戏剧性、且充满德州风格的方式，悍然降临。
楼下街道突然传来一阵与华盛顿特区格格不入的引擎轰鸣声，不是政府车辆低调的嗡鸣，而是大排量皮卡和SUV粗犷的咆哮。
卢克警长第一时间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只见三辆明显经过改装、挂着孤星州牌照的福特F-150猛禽，如同钢铁巨兽般蛮横地停在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设置的警戒线外，与试图上前阻拦的黑西装特工形成了对峙。
“有情况。”
卢克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几乎同时，安全屋的门禁系统发出被外部权限强行接管的提示音。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交涉声，其中一个大嗓门尤为突出，带着浓重的德州口音，如同惊雷般穿透隔音良好的门板：“让开，小子们！德州政府公务，找你们头儿海耶斯副局长谈谈‘合作’！怎么，联邦现在连州政府的路都敢拦了？”
屋内众人瞬间警觉，纷纷起身。
沃克和卢克默契地移动到门两侧，呈战术警戒姿态。
张烨也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门口，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门被从外面打开，先前那名领队的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特工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仿佛从西部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人。
约翰·麦卡洛克身材极其魁梧，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头戴一顶饱经风霜的牛仔帽，古铜色的脸上刻着风霜与豪爽，络腮胡修剪得整整齐齐。穿着一件剪裁考究但风格粗犷的皮质夹克，下身是熨烫笔挺的牛仔裤，脚蹬一双擦得锃亮的牛仔靴。
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那把镶嵌着珍珠贝、枪柄上刻着德州地图的定制版柯尔特“和平缔造者”左轮手枪，虽然装在枪套里，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身后，跟着几名身着昂贵西装、手提公文包、眼神精明的律师和顾问，以及两名身材同样壮硕、神情警惕的随行安保。
约翰·麦卡洛克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屋内众人，在看到张烨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与好奇，随即化为一种近乎粗鲁的坦诚。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脸色铁青的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特工，大步流星地走进客厅，靴子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来我没找错地方。”他声音洪亮，震得客厅里的水晶吊灯似乎都在轻微颤动，“哪位是张烨，张先生？”
张烨站起身，微微颔首：“我是。”
约翰·麦卡洛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咧嘴一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约翰·麦卡洛克，朋友们叫我‘野牛’。受里克·佩里州长全权委托，特来拜访。”
他的握手强劲有力，带着德州阳光和尘土的气息。
不等张烨回应，他转向那名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特工，语气瞬间变得强硬：“去，告诉海耶斯副局长，我，约翰·麦卡洛克，代表德克萨斯州政府，要求就‘特别行动小组’及张烨先生的相关事宜，与他进行紧急磋商。现在，马上！”
那名特工在“野牛”的气势压迫下，竟一时语塞，只能通过耳麦低声汇报。
半小时后，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总部大楼，一间气氛比安全屋更加凝重的高级会议室。
海耶斯副局长坐在长桌一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站着几名脸色同样难看的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官员和法律顾问。
而长桌另一端，则大大咧咧地坐着“野牛”麦卡洛克，他的德州团队分坐两侧，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张烨团队作为相关方，也被“请”到了会议室，坐在侧面的位置。
海耶斯率先发难，语气冰冷：“麦卡洛克先生，我必须提醒你，这里是联邦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总部，不是奥斯汀的州议会大厦！你带着武装人员擅闯联邦机构重地，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野牛”嗤笑一声，身体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违法？海耶斯副局长，我手里有德州州长签署的、完全合法的‘州政府特别合作项目’授权文件，以及进入联邦机构进行公务磋商的预约记录。至于武装人员？”
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左轮和身后的安保，“德州法律允许守法公民携带枪支，我的随行人员也都持有合法的隐蔽持枪证。我们可是守法的好公民，不像某些部门，喜欢把合作者当囚犯关起来。”
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在联邦官僚的神经上。
海耶斯强压怒火：“关于张烨及其团队的处理，是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内部事务，涉及最高国家安全机密！德州无权干涉！”
“无权？”“野牛”猛地坐直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海耶斯，“根据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第十修正案，未授予联邦也未禁止各州行使的权力，由各州各自保留！保护本州公民，也就是张烨先生，他已在申请德州绿卡，由州长特批加速通道、维护本州宗教文化利益、处理本州范围内的超常安全威胁，这些权力，联邦可没写进宪法里把它独占了！更何况，”
他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根据《宗教自由恢复法案》，联邦政府不得实质性限制一个人的宗教自由，除非能证明这种限制是出于令人信服的政府利益，并且是限制性最小的手段！你们软禁张烨先生，试图强行夺取他宗教修行的核心法器和典籍，这他妈的不是‘实质性限制’是什么？你们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什么时候成了宗教裁判所了？”
海耶斯被他连珠炮似的法律和州权依据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他身后的法律顾问赶紧低声提醒他《宗教自由恢复法案》的适用性问题。“张烨先生的情况，非常特殊，”
“野牛”的指控太过尖锐，海耶斯不得不稍微放缓语气，“他所掌握的力量，我们需要评估风险。”
“评估风险？所以就把评估对象关起来，抢他的东西？”
“野牛”毫不留情地打断，“这就是联邦的‘风险评估’？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不再看海耶斯，而是转向张烨团队的方向，尤其是看向张烨，声音再次拔高，确保会议室里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海耶斯副局长，还有在座的各位联邦官员，你们听好了！我，约翰·麦卡洛克，在此正式宣布德克萨斯州州长及州政府的决定！”
他拿起另一份装帧精美的文件，朗声宣读：“鉴于张烨先生，及其所主持的，位于我德州幽影镇的‘三清观’，在应对超自然威胁、保护德州民众安全与财产方面做出的卓越且不可替代的贡献；并尊重其作为道教神职人员的宗教身份与信仰实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德克萨斯州政府正式承认‘三清观’为德州合法宗教场所，享有与天主教、新教等传统宗教同等的法律地位和权利！即日起，授予张烨先生及三清观在德克萨斯州全境自由传教的权利！”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连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官员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自由传教权！
这意味着东方道教正式在美国一个重要的州获得了官方认可的立足点！
但这还没完。
“野牛”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更具爆炸性的内容：
“同时，为支持三清观的宗教活动、文化传播及其承担的公益性质的安全守护职责，德州州议会通过特别拨款法案，将每年向三清观提供不低于一千五百万美元的财政拨款！首笔款项已进入指定账户！”
会议室里仿佛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每年一千五百万！
还是美元！
这已经不是支持，这简直是奉养！
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的官员们目瞪口呆，连海耶斯都震惊得忘了维持他那副官僚扑克脸。
“野牛”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最后总结道：“所以，海耶斯副局长，张烨先生及其团队，不仅是你们的‘合作者’，更是我们德克萨斯州的重要宗教代表和合作伙伴！德州要求获得对本次事件的‘协同管辖权’！我们有权确保我们的合作伙伴得到公正、合法的对待，有权参与后续所有相关的调查与决策过程！”
他身体前倾，戴着牛仔帽的脑袋几乎要凑到海耶斯面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笑容：“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合作’的具体细节了吗？还是说，联邦政府打算公然违宪，侵犯德州的宗教自由权和自主管理权？”
海耶斯副局长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精彩纷呈。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官话、所有的程序、所有的国家安全借口，在德州这头“野牛”携带着州权、宪法和巨额资金发起的野蛮冲撞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华丽的联邦牢笼，被一股来自南方的、混合着荒野气息和金钱力量的飓风，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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