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之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薇和顾承宇。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阳光依旧明媚，却驱不散顾承宇周身散发的凛冽寒意。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原地，如同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目光死死锁在林薇身上。那里面有未消的怒火，有被冒犯的领地意识，更有一种……被忽视、被排斥的受伤。
林薇没有理会他几乎要将人灼穿的目光，重新坐回办公桌后，拿起笔，继续处理那份被打断的文件。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的平静，她的无视，像一桶汽油，浇在了顾承宇心头的火焰上。
“他来找你，做什么？”顾承宇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他试图维持冷静，但话语中的质问意味依旧浓烈。
林薇头也未抬，语气平淡无波：“如你所见，叙旧。”
“叙旧？”顾承宇嗤笑一声，迈步上前，双手再次撑在办公桌沿，身体前倾，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说着暧昧不清的话，这叫叙旧？”
他无法忘记沈言之那副温文尔雅、仿佛笃定自己才是正主的姿态！更无法忘记他口中那些关于“过去”、关于“回忆”的言辞！
那些他无法参与、也无法抹杀的过去，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林薇终于抬起眼，清冷的目光落在他因愤怒而紧绷的脸上：“顾总，以什么身份过问我的私事？”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顾承宇最敏感的部位。身份？那个可笑的、被她单方面中止的“试用期男友”身份吗？
“就凭我在乎！”顾承宇几乎是低吼出来，眼底泛着红丝，“就凭我不想看到别的男人，尤其是他，用那种眼神看着你！”
“哪种眼神？”林薇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置于身前，形成一个疏离的防御姿态，“欣赏？怀念？还是你认为的，企图？”
她微微偏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嘲讽：“顾承宇，你是不是觉得，任何靠近我的男性，都对我别有企图？还是你觉得，我没有能力分辨和应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承宇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感觉胸腔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沈言之不一样！他和你……”
“他和我有过去。”林薇接过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那只是过去。我允许他进来，听他说话，是基于基本的礼貌，也是想借此机会，彻底划清界限。”
她站起身，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与他对视：“我林薇做事，向来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过去的人和事，影响不了我的现在，更决定不了我的未来。”
她的眼神锐利而清明，如同被冰雪擦洗过的寒星。
“倒是你，顾承宇。”她话锋一转，语气冷了几分，“你不请自来，打断我的会客，言行失当，质问于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尊重’和‘不控制’？这就是你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伴侣’的成果？”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冰冷的箭矢，射得顾承宇节节败退。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行为在她冷静的剖析下，显得如此幼稚和可笑。
是啊，他答应过她不干涉，不控制。可他刚才做了什么？像个被侵犯领地的野兽，冲动地闯进来，散发着敌意，试图驱逐另一个雄性。
这与他曾经鄙视的那些控制狂有何区别？
恐慌和懊悔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浇灭了大半怒火，只剩下狼狈和无力。
他看着林薇，那双他深爱的眼眸里，此刻只有冷静的审视和淡淡的失望。那失望比愤怒更让他心痛。
“我……”他艰涩地开口，声音干哑，“我只是……看到他和你在一个房间，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林薇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冷意，“所以，你的情绪，你的失控，就可以成为你无视我的意愿、践踏我立场的理由？”
她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眼底的慌乱和红血丝。
“顾承宇，信任是相互的，尊重是基础。”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如果你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我们之间，连合作都无法继续，遑论其他。”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通牒，重重砸在顾承宇的心上。他看到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轻易避开。那落空的手，悬在半空中，显得格外尴尬和无力。
“林薇……”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乔欣，”林薇却已不再看他，按下内线电话，“替我送顾总出去。”
逐客令已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顾承宇看着她又坐回办公桌后，拿起文件，侧脸线条冷硬，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已经被处理完毕的插曲。
所有的怒火、嫉妒、不甘，都在她这彻底的冷静面前，化为了灰烬。只剩下无尽的冰凉和恐慌，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知道，他搞砸了。又一次，在他最想靠近她的时候，用最错误的方式，将她推得更远。
乔欣推门进来，看到室内凝固的气氛和顾承宇惨白的脸色，心下明了。她恭敬地对顾承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总，请。”
顾承宇深深地看了林薇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包含了太多未说出口的话语和情绪。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拖着沉重的步伐，跟着乔欣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
林薇握着笔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那丝因混乱场面而升起的烦躁强行压下。
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与坚定。
战争，从未停止。只是这一次，战场在她心里。而她，必须是唯一的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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