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先生收回手,轻轻摇了摇头,“姑娘这案例,实在罕见。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亲眼见过,只在年少时,听师傅讲医书古籍里的故事时,才偶然听过类似的记载。”
“你虽常年接触剧毒,但用药向来精细,身体调养反倒比寻常武人扎实,底子本没有问题,不必有短命、早夭的顾虑。”
他话锋一转,神色沉了几分:“按你描述,症状是从半月之蝇发作后才出现的。老夫推断,是蛊虫孵化后,加速了你经脉里堆积多年的药力融合,这两者交织,竟生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物质。它非毒非蛊,会跟着血液流遍全身经脉,一点点耗损你的身体。”
“有解法吗?” 上官浅握着袖角的手紧了紧。
木棉先生沉默良久,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连先生这当世医仙,也没办法吗?” 上官浅的目光紧紧锁着大夫,满是不甘。
木棉先生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你这病,叫做天人五衰,是真的没解。它就像自然规律,人会老、会离世,你这身体衰败的过程,也根本拦不住。一开始是经脉出问题,现在只是内力不畅,之后会彻底用不了内力;再往后,五感会一步步消失。”
“先失听觉,起初听不见细声,慢慢对话都听不清,最后连巨响都没反应;再失嗅觉,花香、药味会变淡,最后连刺鼻气味都闻不到;接着失味觉,酸甜苦辣全尝不出,最后连食物入口都没感觉;然后失触觉,碰不到冷热、感觉不到疼痛,连衣服蹭皮肤都没知觉;最后失视觉,景物会模糊、褪色,直到彻底变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五感丧失的顺序不一定固定,可能是间歇发作,今天听不清、明天闻不到;也可能是几感同时减退,比如听觉和嗅觉一起变弱,具体如何,全看个人体质和体内物质的侵蚀速度。”
上官浅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那要是我能找到初云重莲,或许能对我这症状有用?”
木棉先生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惋惜:“初云重莲是世间少有的奇花,早已绝世见不到了。姑娘用过的药材里,已经有不少是千金难寻的宝贝,但——就算真让你拿到初云重莲,也治不好你的病。”
“初云重莲能生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吃了就能生龙活虎。不管是外伤、经脉断损,还是内力尽失,它都能治好,怎么会对我这病没用?”
上官浅的声音微微发紧,显然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确实没用。再神奇的药,也挡不住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姑娘这病,是身体机能的自然衰败,神仙来了都没办法。姑娘自己也懂医,心里其实大概有数,只是想让老夫把话说死,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而已,对不对?”
上官浅声音低了些:“那…… 可有延缓的办法?”
“没办法。我至今没分析出是哪几种药材融合出了问题,不敢随便给姑娘用药 —— 一旦用错,反而可能加速症状恶化。”
话出口后,他见上官浅神色沉了沉,又软了语气补充:“不过这世上人外有人,我观姑娘所写的药方,用药精准且大胆,你身边定有医术精湛之人,有些用药思路,甚至在我之上。姑娘可找其他人看过这病?”
上官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怎么不找他们试试?”木棉先生疑惑。
“先生也说了,生老病死是没办法的事。既然知道结果是徒劳,何必把病情说出来让身边人担心?能开开心心过好剩下的日子,总比让大家跟着一起忙活一场,最后却一场空,徒增难受要好。”
她从袖口摸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推到大夫面前:“今日多有打扰,这些诊金还请先生收下。”
木棉先生一眼扫过银票的厚度,眼睛瞬间亮了亮,伸手就去拿。可他手指捏住银票一角,竟没抽动 。
上官浅捏着银票另一边不放,“今日之事,还望先生替我保密。”
“那是自然!这你放心!” 木棉先生连忙应承,嘴上却假作不好意思,“只是这姑娘的病,我没帮上什么忙,收你这么多钱,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嘴上说着愧疚,他手下的动作却毫不迟疑,飞快地将那沓银票塞进怀里,连边角都仔细理了理,生怕掉了一张。
揣好银票后,木棉先生又拍了拍胸口,感受着怀里的厚度,话里带话地说:“姑娘能用得起那么多珍稀药材,身份肯定不简单。后续要是有找老夫麻烦的人,应该不好对付吧?”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 是想加钱。
上官浅心中有数,没跟他绕弯子,又从袖口拿出几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放在桌案上:“麻烦您多费心了。不过先生可以放心,不会有人来寻仇,也绝不会给医馆惹任何麻烦。”
“好说,好说!”木棉先生连忙点头,脸上堆起笑,“老夫向你保证,姑娘的病情,绝不会从老夫嘴里吐出半个字!今天就当老夫歇业睡觉,谁也没见过,什么也没发生!”
“那倒不必,要是真有人来问我来医馆做什么,先生就说我是来抓避子汤的吧。”
“哎呀,这真是个好主意!”木棉先生拍了下大腿,满脸赞叹,“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个借口,既平常又不会引人怀疑!别人还不好意思多问。”
他说着,见上官浅还坐在对面没动,又疑惑地问:“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既然对外说我是来抓避子汤的,大夫总不能让我空着手走吧?药还没开呢。我这诊金付得不少,先生总不至于连几副汤药,还要再额外收费吧?”
“当然不会!”木棉先生连忙摆手,起身就往药柜走,“我这就给姑娘准备最好的药材,保证药效好,还没副作用!”
不多时,上官浅提着包好的药材,慢悠悠离开了医馆。
她刚走,一直在旁边候着的伙计就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先生,这姑娘看着来头不小,咱们…… 咱们要不要提前收拾东西,再搬一次家避祸啊?之前那几次,不都是因为接诊了特殊客人,最后引来麻烦嘛!”
“不用。” 木棉先生摇头,顺势从怀里掏出那沓银票,在伙计眼前晃了晃。
伙计的目光瞬间被银票粘住,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发颤:“给、给了这么多?”
“咱们这次赚大了!”木棉先生语气里难掩得意,“我之前把自己位置的消息卖给了老张面馆,才收了五百两,当时还觉得赚翻了,跟这个比,差远了!”
他说着,抬手用银票轻轻敲了下伙计的头:“下次再有人问我消息,记得往高了喊价,别傻乎乎给少了。”
伙计被银票拍了头,不仅不疼,还咧着嘴露出满足的笑:“先生,要不您用银票打我脸试试?我长这么大,还没被银票打过脸呢!”
木棉先生又气又笑,一把将手里的银票全拍在伙计脸上:“没出息的东西!”
伙计连忙用手接住飘落的银票,紧紧抱在怀里,还凑到鼻尖狠吸了一口气,一脸陶醉地感叹:“真香啊,这就是金钱的香味!”
“别贫了!”木棉先生摆摆手,语气缓和下来,“拿着这些钱,多去买点好食材,让善堂那边的老人孩子,今天加个餐。”
“好嘞!” 伙计应得格外爽快,抱着银票就往后院跑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看着伙计跑远的背影,木棉先生的目光重新落向前门,轻轻叹了口气。
收了这么多钱,他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可那姑娘的病,他实在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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