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课司突如其来的“查检”,如同一盆冷水,将工坊内因技术突破而燃起的热情浇灭了大半。
虽然危机被沈管家用银票和苏慕贤的名头暂时化解,但那种被窥视、被觊觎的不安感,却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陈启明深知,沈管家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那次查检绝非偶然。
工坊的存在,已经引起了某些势力的注意。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尽快提升工坊自卫能力的决心。
线膛枪的研发必须加速,但同时,工坊的防卫也必须同步加强。
他召来赵德海,商议对策。
“赵师傅,经此一事,工坊安危已是重中之重。仅靠外围警戒恐有不足,需得有些自保的手段。”
赵德海深以为然:“先生所言极是。只是…工坊内皆是工匠,虽有些力气,却不通技击,如何自保?”
陈启明沉吟道:“硬拼自然不行。需得借重器械之利。我观工坊后院墙高院深,可在墙头暗设警铃、铁蒺藜。此外,可仿照京城制造局‘简式燧发枪’,打造一批易于操作、威力尚可的短铳,配发给核心工匠,以为震慑。”
制作火铳?赵德海吃了一惊,这可是杀头的罪过!但转念一想,如今工坊干的哪一件不是杀头的勾当?遂重重点头:“老汉明白!此事交给老汉,定挑选绝对可靠之人,秘密进行。”
“切记,安全第一,规模要小,只为自保,绝不可外泄。”陈启明再三叮嘱。
防卫事宜安排下去,陈启明又将精力放回技术本身。
线膛拉制技术虽已突破,但拉刀寿命短、效率低的问题依然突出,距离实用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意识到,闭门造车或许并非最佳选择。或许,应该借助“逐浪人”组织更广阔的资源网络。
数日后,他通过翘儿,向苏慕贤传递了一份密信,信中并未提及线膛枪的具体进展,只委婉提出,希望在材料方面能得到更多支持,尤其是用于制作精密工具的特殊钢材,并询问组织内是否有精通金石冶炼或机械制器的奇人异士,可共同探讨技艺。
他需要试探苏慕贤的态度,也想看看这个神秘组织到底能提供多大的助力。
信送出后,陈启明耐着性子等待回音,同时继续指导工坊的日常生产和防卫建设。
期间,他抽空去了一趟城内的“沈氏绸缎庄”,履行他账房先生的表面职责。
绸缎庄位于扬州城繁华的东关街,生意兴隆,人来人往。
陈启明坐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核对账目,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工坊的线膛枪上。
他注意到,绸缎庄的掌柜和伙计似乎都非寻常商人,眼神锐利,处事干练,对他也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恭敬。
这里显然也是“逐浪人”的一处重要据点。
利用半日坐班的时间,他也有意无意地接触南来北往的客商,从他们的言谈中了解最新的局势动态。
他听到更多关于北方战事吃紧、流寇肆虐的消息,也听到一些关于朝廷党争、官员贪腐的传闻。
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越来越清晰。
几天后,苏慕贤的回信到了,是由沈管家亲自送来的。
信很简短,语气却十分肯定:“启明兄所需,已着人全力筹措,不日即可送达。兄之才学,我素深知,放手施为即可,不必多虑。另,闻兄欲寻同道,恰有一故人之后,精于格物,近日将至扬州,或可与兄一见,切磋技艺。”
随信还附上了一份清单,上面罗列了多种海外才有的特殊矿物和金属样本,有些连陈启明都未曾听闻。
苏慕贤的回应迅速而有力,不仅满足了他的需求,还主动提出引荐“精于格物”的同道中人。
这种支持力度,让陈启明心中稍安。
看来,苏慕贤对他这边的技术发展极为重视。
又过了半月有余,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沈管家再次来到工坊,带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人是一位年约三旬的青衫文士,面容清瘦,目光沉静,背负一个长长的青布包裹,举止间透着一种学者般的儒雅,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江湖气。
“陈先生,这位是顾青顾先生,自岭南而来,精通机关格物之学,苏公特意请来与先生相见。”沈管家介绍道。
“在下顾青,久仰陈先生大名,特来拜会。”青衫文士拱手行礼,语气平和。
“顾先生客气了,快快请进。”陈启明将二人引入书房。
落座奉茶后,沈管家便借故离去,留下二人单独交谈。
陈启明打量着这位顾青,见他手指关节粗大,带有细微划痕,显然是常年与工具打交道的痕迹,绝非普通文人。
“不知顾先生精于哪方面格物?”陈启明试探着问道。
顾青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解下背后的青布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件结构极其精巧的金属物件——有类似钟表机芯的齿轮组,有带着精密刻度的测量仪器,甚至还有一件小巧的、利用弹簧驱动的连发弩机模型!
陈启明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是一震!
这些物件的设计思路和加工精度,远超这个时代的普遍水平,甚至隐隐透出几分现代工程学的影子!
“这…这些都是顾先生所作?”陈启明拿起那件弩机模型,仔细端详,越看越是心惊。
顾青颔首:“闲来无事,胡乱琢磨些小玩意儿,让陈先生见笑了。”
“顾先生过谦了!”陈启明由衷赞道,“此等巧思,此等技艺,实乃陈某平生仅见!”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兴奋感。没想到苏慕贤所说的“故人之后”,竟是一位如此厉害的机械天才!
两人就着这些精巧的器物,很快就陷入了热烈的讨论。
从齿轮传动比到材料热处理,从测量精度到动力机构,越聊越是投机。
陈启明发现,这顾青不仅动手能力极强,理论基础也颇为扎实,对许多问题的见解独到而深刻,许多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
更让陈启明惊喜的是,当他不经意间提及拉削刀具磨损过快的问题时,顾青略一思索,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里面装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此乃我游历西域时,偶得的一种‘金刚砂’,其硬度远超寻常磨石。陈先生或可尝试将其掺入冶铁之中,或用于打磨刀具,或能有所改善。”
陈启明接过琉璃瓶,心中狂喜!这所谓的“金刚砂”,很可能就是天然碳化硅或刚玉砂!这正是提高工具钢硬度和耐磨性的关键添加剂!
“顾先生此物,真是雪中送炭!”陈启明激动道。
顾青淡然一笑:“能对陈先生有所助益便好。”
有了顾青的加入和“金刚砂”的帮助,线膛拉制技术的改进速度大大加快。
顾青不仅带来了新的材料和思路,他那一手精湛的加工技艺,也极大地提升了工坊的制造水平。
工坊内,再次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氛围。
然而,就在陈启明以为一切将重新步入正轨时,翘儿带来了一个从北方辗转传来的、令人更加不安的消息。
“大人,北边来的密信说…原京营参将吴大有,因‘剿匪有功’,已被擢升为山东都指挥佥事,不日即将赴任。”
吴大有?那个与“醉金樽”、与郑芝龙势力有所勾结的京营参将?他不仅没有受到孙传庭案的牵连,反而升官了?还被派到了山东?
山东,与扬州隔河相望,是南北漕运的咽喉要地!
这个消息,让陈启明嗅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信号。
吴大有在此刻升任山东要职,是巧合,还是…有针对性的布局?
他隐隐感觉到,一只无形的大手,似乎正在悄然伸来。
平静的假象之下,暗流愈发汹涌,正催动着他们这艘小船,驶向更加未知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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