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风，裹挟着牡丹的馥郁，拂过观景亭的雕栏。
萧天胤望着沈昭阳挺直的背影，晨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方才女儿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还在亭间回荡，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不输男儿的担当与果敢。
他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悠远而复杂。
昭阳这孩子，是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萧天胤想起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曾是他少年时的知己。
她聪慧通透，胸怀丘壑，若不是女儿身，定能在朝堂之上搅动风云。可惜天不假年，早早便香消玉殒。
而昭阳，不仅继承了母亲的容貌，更承袭了那份难得的沉稳与智慧。北诏一行，她临危不乱，以玉镯之力化解数次危机，还能与姜临月携手，助颜曦平定内乱，缔结两国盟约。
这般胆识与谋略，便是朝中那些老臣，也未必能及。
萧天胤的视线，缓缓扫过亭外的宫阙。红墙琉璃瓦，连绵不绝，这是大晟的江山，是他守了半生的基业。
这些年，他看着皇子们长大，大皇子萧云珩刚毅勇猛，却只擅征战，不擅治国；二皇子萧云宴温润儒雅，却醉心文艺，无心政事；
四皇子萧云逸虽有长进，却尚显稚嫩，难当大任；五皇子萧云笙，更是早已被他剔除出继承人的名单。
立储之事，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多年。
可此刻，看着眼前的沈昭阳，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竟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或许，将这万里江山，托付给这个女儿，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念头一出，便如星火燎原，瞬间席卷了他的思绪。
昭阳有治国的胸襟。
她心系万民，在北诏见了蛊祸之苦，便想着为天下女子寻一条出路；她明辨是非，面对瑶光阁的阴谋，能坚守本心，扛起守护大陆的重任。
昭阳有掌权的魄力。
她手握玉镯，能凝聚陨星卫的力量，能与姜家、谢家等世家交好，更能得到颜曦这样的友邦之主的敬重。若她登基，定能稳住朝堂，安定四方。
可……她是个女子啊。
萧天胤轻轻叹了口气，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这世间，从未有过女子为帝的先例。一旦他真的立昭阳为储，朝堂之上定会掀起轩然大波，那些守旧的老臣，定会以“违逆祖制”为由，群起反对。
更何况，前路凶险万分。瑶光阁的阴谋尚未粉碎，世界裂缝的危机仍在，陨星卫的征途才刚刚开始。此刻将这份重担压在昭阳身上，未免太过残忍。
他看着沈昭阳转身，眼中带着关切：“父皇，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萧天胤回过神，连忙收敛了眼底的思绪，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无事，只是看着你，想起了些陈年旧事。”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昭阳的手背，“你能有今日的成就，父皇很是欣慰。”
沈昭阳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浅笑：“女儿能有今日，全靠父皇的教导与庇佑。”
“傻孩子，”萧天胤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疼爱，“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父皇能做的，只是在你身后，为你撑起一片天。”
他终究是没有将心中的念头说出口。
兹事体大，不能操之过急。他需要时间，去铺垫，去筹谋，去为她扫清那些障碍。他要让满朝文武看到，他的女儿，有资格，有能力，继承这大晟的江山。
更何况，如今的昭阳，肩上已经扛了太多的责任。陨星卫的使命，世界裂缝的危机，瑶光阁的追杀……他不能再给她增添更多的压力。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府了。”
萧天胤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和，“陨星卫的征途在即，你且好好准备。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宫里寻朕。”
“女儿遵旨。”沈昭阳屈膝行礼，目光里满是坚定，“父皇放心，女儿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看着沈昭阳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的小径尽头，萧天胤缓缓转过身，望向那片连绵的宫阙。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心中，既有欣慰，又有忧虑。
欣慰的是，他的女儿，已经成长为足以担当大任的栋梁；忧虑的是，这条帝王之路，布满了荆棘与鲜血，他舍不得让女儿去承受那些风雨。
可他知道，有些责任，终究是要有人去扛的。
萧天胤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会默默为她铺路，为她扫清障碍，待时机成熟之日，他定会昭告天下，将这万里江山，交到最适合的人手中。
晚风渐起，吹动了亭外的牡丹，花瓣簌簌落下。萧天胤独自站在亭中，守着那个未说出口的秘密，心中百感交集。
这江山，这天下，终有一日，会是她的。
而他，会在她身后，护她一程，再护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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