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摄政王府笼罩在一片沉凝之中。书房内的烛火跳跃着,映照着赵珩冰冷如雕像的侧脸和萧锦颜沉静如水的眼眸。
兀术的死,如同斩断了一条关键的线索,但也像投入静湖的巨石,彻底搅浑了这潭深水,让隐藏在水下的魑魅魍魉露出了狰狞的轮廓。皇后陈氏,这个看似只知争宠弄权的后宫之主,其手段之狠辣、布局之深远,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梦罗香……”赵珩指尖敲击着书案,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此物配制极难,原料罕见,非寻常人能得,更非寻常人能用。柳承明一个吏部侍郎,即便有皇后撑腰,也未必能弄到如此干净的梦罗香,并且用得如此恰到好处。”
萧锦颜心中一动:“王爷的意思是……背后还有其他人?或者说,皇后手中,掌握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力量或渠道?”
赵珩眸色深沉:“陈氏出身将门,其父陈国公虽已致仕,但在军中人脉犹存。但其家族势力,多在边军,于京城这等隐秘手段,并非所长。”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除非……她与某些江湖势力,或者……境外的某些组织,有所勾结。”
境外组织?萧锦颜立刻想到了北狄。皇后能与北狄大巫兀术有所牵连(通过柳家),那么她能弄到梦罗香,似乎也说得通了。但兀术已死,这条线又断了。
“当务之急,是皇长子殿下。”萧锦颜将思绪拉回眼前最紧迫的问题,“殿下所中之毒,虽微量隐蔽,但长期侵蚀,恐损及根基,甚至危及性命。我们必须尽快找出毒源。”
赵珩点了点头:“景仁宫内,未必干净。端妃虽有心,但未必能防得住所有暗箭。你需要亲自去查。”
“臣妾明白。”萧锦颜早有此意,“明日,臣妾便以复查脉象、调整药方为由,再入景仁宫。只是……需要王爷派人协助,暗中监控景仁宫所有进出物品及人员,尤其是……来自凤仪宫的赏赐。”
“可以。墨羽会安排人手配合你。”赵珩应允,他看着萧锦颜,忽然问道,“你对解毒,有几分把握?”
萧锦颜沉吟片刻,如实相告:“需先确定是何种毒素,方能对症下药。但从脉象看,此毒阴损,重在缓慢侵蚀,而非立时毙命。若能及时断绝毒源,再辅以温和解毒、固本培元之方,假以时日,清除余毒、恢复健康,应有七分把握。”
七分把握,在这等宫廷阴私之中,已属难得。赵珩神色稍缓:“尽力而为。皇长子……不能成为她们争斗的牺牲品。”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或许,在皇长子赵琛那瘦弱的身影上,他也看到了自己年幼时,在宫廷倾轧中挣扎求存的影子。
……
翌日,萧锦颜再次踏入景仁宫。与昨日的温和试探不同,端妃林氏见到她,如同见到了救星,屏退左右后,便急切地迎了上来。
“才人,你可算来了!”端妃眼圈泛红,显然一夜未眠,“本宫依你昨日所言,将琛儿平日所用之物,能想到的都悄悄收了起来,可……可心里还是没底。”
萧锦颜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娘娘莫急,臣妾今日便是来仔细探查的。请带臣妾去殿下日常起居之处看看。”
端妃连忙引着萧锦颜来到皇长子居住的偏殿。这里布置得温馨雅致,随处可见孩童的玩具和启蒙书籍。皇长子赵琛正由乳母陪着,在窗边的软榻上玩着九连环,见到萧锦颜,他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萧姨母”,便又低下头去。
萧锦颜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随即开始仔细检查殿内的每一处。她先是查看了熏香炉,里面的香料是常见的安神香,并无异常。她又检查了茶具、餐具,甚至床褥、帷帐,皆未发现明显问题。
端妃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随着萧锦颜检查的深入,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娘娘,殿下平日可有点心、零嘴的习惯?或者……常玩某些特定的玩具?”萧锦颜问道。有些阴毒的手段,往往会藏在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端妃想了想,道:“琛儿胃口不好,点心用得少。至于玩具……他倒是挺喜欢凤仪宫前些时日送来的一套小木偶,说是江南进贡的巧物,雕得栩栩如生,他时常拿在手里把玩。”
凤仪宫送来的木偶!
萧锦颜心中警铃大作:“娘娘,那木偶现在何处?”
端妃连忙让宫女去取。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锦盒,里面装着十二个巴掌大小、穿着各色服饰的木偶,眉眼生动,关节灵活。
萧锦颜拿起一个木偶,入手微沉,木质细腻,带着一股淡淡的、奇异的甜香。这香味极其微弱,混在殿内原有的安神香气中,几乎难以察觉。
她凑近仔细嗅闻,那丝甜香钻入鼻腔,让她脑中微微一阵眩晕!不对!这香味有问题!
她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用特殊的手法,小心翼翼地刺入木偶关节衔接的缝隙处。片刻后拔出,只见那银针的尖端,竟隐隐泛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淡青色!
“果然……”萧锦颜眼神冰冷,将银针展示给端妃看,“娘娘,问题就出在这木偶上!这木质被一种名为‘蚀心散’的慢性毒药浸泡过,毒性极缓,会通过皮肤接触和呼吸,慢慢侵入体内,损伤心脉,令人体弱多病,精神萎靡。长期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端妃看着那泛青的银针,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几乎晕厥过去,被身旁的老嬷嬷死死扶住。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是她!果然是她!她好狠的心!琛儿才五岁!她怎么下得去手!!”
那压抑的哭声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令人心碎。
萧锦颜心中亦是怒火中烧。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对付一个稚子,皇后其心可诛!
“娘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萧锦颜扶住端妃,沉声道,“当务之急,是立刻将这些木偶处理掉,断绝毒源!然后为殿下解毒!”
“对!对!”端妃如同抓住了主心骨,连忙吩咐心腹嬷嬷,“快!把这些害人的东西拿去烧了!烧得干干净净!”
老嬷嬷含泪应下,抱着锦盒快步离去。
“才人,琛儿……琛儿他还有救吗?”端妃抓住萧锦颜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颤抖。
“娘娘放心,发现得尚算及时,毒性未深入骨髓。”萧锦颜肯定地道,“臣妾这就为殿下开方解毒,再辅以药浴和针灸,清除余毒,固本培元。只是需要些时日,且期间需绝对静养,不能再接触任何来源不明之物。”
“好!好!都听你的!”端妃连连点头,“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本宫就是求到皇上面前,也定要寻来!”
萧锦颜迅速写下一张方子,其中几味药材颇为珍贵难得。端妃看也不看,立刻命人去太医院按方抓药,若太医院没有,便去宫外重金求购。
安排妥当后,萧锦颜又亲自为皇长子施了一次针,引导药力,护住他的心脉。孩子在她轻柔的手法下渐渐睡去,呼吸变得平稳了些。
看着孩子沉睡的稚嫩脸庞,萧锦颜心中充满了怜惜与愤怒。这宫廷的倾臣,竟连如此幼小的生命都不放过。
“娘娘,”萧锦颜对守在一旁、神色稍霁的端妃低声道,“这些木偶,是重要的证据。”
端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本宫知道!本宫要留着它们,告到皇上面前!”
“不可!”萧锦颜立刻阻止,“娘娘,一来,我们无法证明此毒一定来自凤仪宫,皇后大可推脱是工匠或经手之人所为。二来,打草惊蛇,恐招致皇后更疯狂的报复,于殿下安危不利。”
端妃闻言,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颓然道:“那……难道就任由她逍遥法外?本宫不甘心!”
“自然不是。”萧锦颜目光锐利,“证据需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如今我们已知其手段,便可暗中防范,收集更多证据。待时机成熟,连同云贵妃娘娘之事,一并清算!”
端妃看着萧锦颜那沉静却充满力量的眸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本宫听你的!才人,以后景仁宫上下,皆听你调遣!只要能护得琛儿平安,扳倒那个毒妇,本宫什么都愿意做!”
得到了端妃的全力支持,萧锦颜在宫中算是有了一个坚实的盟友和据点。
她离开景仁宫时,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却也更加坚定。皇长子的中毒,如同冰山一角,揭示了皇后势力在宫中的无孔不入和心狠手辣。
回到王府,她立刻将景仁宫的发现告知了赵珩。
赵珩听完,沉默良久,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手中的那枚云纹玉佩被捏得死紧,指节泛白。
“蚀心散……木偶……”他低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她对付一个孩子,都用上这等手段。当年对母妃……”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恨意,足以焚毁一切。
“王爷,如今我们在暗,她在明。既然知道了她的手段,便可针对性防范。”萧锦颜冷静分析,“皇长子殿下是她的目标之一,或许……我们可以借此,引蛇出洞。”
赵珩抬起眼,眸中寒光乍现:“你的意思是?”
“殿下开始解毒,身体渐好,皇后必然不会坐视。”萧锦颜道,“她可能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我们只需守株待兔,未必不能抓住她的马脚。”
“风险太大。”赵珩否决,“琛儿不能再涉险。”
“我们可以制造假象。”萧锦颜早已想好对策,“对外宣称殿下病情反复,甚至加重,需要寻求宫外名医或……某些偏方。皇后若心急,或许会再次出手,而我们,可以提前设下陷阱。”
赵珩盯着她,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缓缓点头:“可。但必须确保琛儿万无一失。”
“臣妾明白。”
计划定下,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然撒向凤仪宫。
而与此同时,北狄使团下榻的驿馆,却传来了新的消息——慕容翊在兀术死后,如同疯魔了一般,带着亲卫冲进了三皇子慕容明居住的院落,虽然没有找到慕容明勾结兀术的直接证据(显然已被清理干净),但却与慕容明的护卫发生了激烈冲突,双方各有损伤。北狄使团内部,已彻底分裂!
消息传回,赵珩只是冷冷一笑。
乱吧,越乱越好。只有这潭水彻底浑了,那些藏在最深处的鱼,才会忍不住冒头。
而他和萧锦颜,将是最后的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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