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没有想象中的森严地牢，也不是冰冷的科研基地。
那是一座建在地下一千米深处的……仙境。
穹顶高得望不见尽头，无数拳头大的夜明珠悬浮在高处，如同一片被囚禁的星空，洒落柔和而明亮的光辉。
光芒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脚下是完整一块的黑曜石地面，平滑如镜，清晰倒映出每个人的影子。
远处，雕栏玉砌，亭台楼阁，甚至有小桥流水，一片翠绿的竹林在无风的环境中静静挺立。
空气里浮动着顶级檀香与某种未知花卉混合的香气，吸入一口，就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连日的疲惫似乎都被一扫而空。
“这……这里是……”
那个用长鞭的少女，出身江南顶级的武道世家，此刻却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丫头，嘴唇微张，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陈冲、肌肉壮汉，以及其他几位天骄，脸上的表情完全凝固了。
震撼。
一种足以碾碎他们过往所有认知的极致震撼。
在地下一千米深处，建造这样一座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地下皇城，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财力、物力，以及……权势？
他们看向吴擎苍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那份敬畏还停留在“陆地神仙”这个虚无缥缈的武力称号上。
那么现在，这份敬畏已经发酵成了对权势与财富的绝对崇拜。
“呵呵，孩子们，不必拘谨。”
吴擎苍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像一个向孙辈炫耀自己毕生杰作的老人，眼中是满溢的自得。
“这里，就是我江南武盟耗费数十年，倾尽所有，为你们这些武道未来所打造的……”
“圣地！”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叩问着每个人的野心。
“从今天起，这里也是你们的家。”
话音刚落。
一队身着古式长裙的侍女，悄无声息地从远处的玉石回廊中走出，她们容貌秀美，气质空灵，来到众人面前，整齐划一地盈盈一拜。
“参见盟主，参见各位少主、小姐。”
声音清脆悦耳，却毫无情绪的起伏。
陈冲等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吴擎苍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抚须笑道：“她们会负责你们接下来的一切起居。去吧，孩子们，先去各自的庭院休息，洗去凡尘，一个时辰后，来中央的‘讲武堂’见我。”
他一挥手，侍女们便上前，一对一地引领着十人，走向远处那些掩映在竹林花海中的独立庭院。
陈冲的内心，正在掀起一场剧烈的海啸。
几小时前，他还是一个被萧凡一拳碾碎所有尊严的失败者。
那份屈辱，烫得他的灵魂日夜作痛。
可现在，站在这片神迹般的宫殿里，呼吸着蕴含精纯能量的空气，看着眼前这堪比古代帝王的待遇……
那点屈辱，忽然变得极其可笑。
失败？
不。
那不是失败，那是一场考验！
一场来自吴盟主的，用以筛选真正麒麟儿的考验！
自己虽然败了，却因此获得了进入这片“圣地”，成为盟主亲传弟子的资格！
这是何等的天赐机缘！
与成为“神”的弟子，触摸武道终极的未来相比，输给萧凡一次，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陈冲的腰杆不自觉地挺得笔直。
他看向萧凡背影的眼神，怨毒与不甘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优越感的审视。
你萧凡是强，强得像个怪物。
但你终究只是个没有底蕴的莽夫。
而我，即将成为神明的学生，未来的道路，早已不是你所能想象！
不止是他，其余七位天骄，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后，心态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他们看向吴擎苍的眼神，狂热得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绝对的力量，可以碾碎尊严。
而绝对的权势与机遇，则可以重塑它。
苏青影走在萧凡身边，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东张西望，冰蓝色的眼眸里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与清明。
“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奇怪？哪里奇怪？”
萧凡双手插兜，像个买了全价票的游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我觉得挺好啊，五星级酒店都没这待遇。你看那小桥，那流水，还有那竹子，啧啧，品味不错。”
苏青影被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一噎。
“我是说，这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在地下一千米建这种地方，动机是什么？还有那些侍女，她们……”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她们不像活人。”
那些侍女，虽然容貌秀美，行动自如，但她们的眼神太空洞了，像一具具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人偶，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情绪波动。
“哦？是吗？”
萧凡偏过头，正好一个侍女从他身边走过，他忽然开口。
“美女，问一下，你们这儿……有可乐吗？冰的。”
那侍女脚步一顿，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准化的完美微笑，声音空灵地回答：“回禀少主，殿内有千年石钟乳，有百年朱果酿，有天山雪莲汁，皆可冰镇。可乐……是何物？”
“……当我没问。”萧凡摆了摆手。
苏青影看着他，一阵无力。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但她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在萧凡开口的瞬间，那名侍女的身体，有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那不是被突然搭话的正常反应，更像是一个程序在接收到未知指令时，瞬间的卡顿。
她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萧凡被侍女引入一座名为“听竹轩”的庭院。
院内自成天地，假山，池塘，翠竹，一应俱全。
主卧的檀木大床上，被褥皆是天蚕丝所制，触手冰凉丝滑。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果盘与玉壶，里面盛放的灵果与琼浆散发着淡淡光晕，一看就知非凡品。
“少主，您先沐浴更衣，一个时辰后，奴婢再来引您前往讲武堂。”
领路的侍女躬身行礼，然后像一道没有重量的青烟，悄然退了出去。
萧凡随手拿起一颗通体赤红，状如玛瑙的果子，丢进嘴里。
果肉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暖流，涌入四肢百骸。
这股能量的纯度，比市面上最顶级的灵药还要高出数倍。
普通武者吃上一颗，足以抵得上数月苦修。
“手笔还真不小。”
萧凡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
窗外，是庭院的池塘，几尾金色的鲤鱼正在水中悠闲游弋。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得像一幅画。
太完美了。
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金碧辉煌的牢笼。
萧凡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的目光，穿透了这片仙境般的殿堂，看到了更深，更黑暗的本质。
在他的视野中，世界的表象正在剥离。
他“看”到，庭院地底深处，那些被黑曜石地板掩盖的下方，并非岩石与土壤。
而是一条条婴儿手臂粗细，不断蠕动的暗红色“根须”。
这些根须，如同活物的血管，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地下宫殿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延伸着，搏动着，将一股股精纯的能量，输送到宫殿的每一个房间，每一株植物，甚至……每一滴水中。
桌上的灵果，池中的清水，乃至空气里弥漫的香气，其能量来源，皆是出自这些诡异的“根须”。
而这些根须的尽头，又通向何方？
萧凡的视线，继续向下，再向下。
穿透了数百米的距离。
他看到了。
在宫殿地基的最深处，所有根须汇集成一张巨大的网。
网的中央，包裹着一个……正在缓缓搏动的……巨大肉瘤！
那肉瘤呈暗紫色，表面布满了黏腻的褶皱与搏动的血管，无数根须从它身上延伸而出，如同一个巨大的，供应养分的母体。
整个地下宫殿，这片所谓的“圣地”。
根本就是生长在这个巨大肉瘤上的……一个华丽的器官！
而他们这些被邀请来的“天才”，就像被吸引到猪笼草里的昆虫。
正在享用的，是那致命的蜜汁。
“有点意思。”
萧凡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拿起玉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散发着异香的“琼浆”，一饮而尽。
用邪物催生出的能量，驳杂不堪，对普通武者是慢性剧毒。
但对他而言，不过是需要筛选一下的劣质养分。
那股精纯的能量涌入体内，瞬间就被【太初长生诀】炼化，没有留下丝毫隐患。
他很想看看。
这只处心积虑，耗费数十年打造了这么一个“屠宰场”的老狐狸。
接下来，要上演一出怎样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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