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周遭没有半分熟悉的气息。」
「身下是冰凉坚硬的青石板,鼻尖萦绕着潮湿的苔藓味与远处飘来的焚香味,混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感。」
眼前是陌生的朱红廊柱,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头顶的穹顶覆着暗哑的琉璃瓦,被晨光斜斜照出一片冷寂的光斑。
「我抬手,指尖触到的是陌生的纹理,厚重且带着些许磨损,领口绣着一道极淡的银线纹路,虽然未曾见过,却又让人心头莫名一悸。」
「明明该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可踏在石板上的脚步、望向廊外的目光,都透着一种本能的熟稔——仿佛我曾在这里站了无数个晨昏,只是被岁月蒙住了记忆。」
有些东西像浸在雾里的碑刻,字迹隐约欲现,待要细看,又被水汽糊了个干净。站在陌生的庭院中央,似握着一把缺了齿的锁,明明感知到门后有什么在回响,却始终对不上那把遗失的钥。
耳畔忽有细碎声响漫来,像风卷着碎语擦过耳廓,不成字句,却带着莫名的牵引力。
玄霄浑身一僵,指尖下的青石板凉意陡然刺骨——身体竟先于意识转动,脊背绷得笔直,缓缓转向身后。
廊下立着个黑袍人影,宽大连帽遮住大半面容,只剩一截苍白的下颌线。他似在开口,唇瓣无声开合,那些飘来的碎语仿佛都源自他,却始终隔着一层厚重的雾霭。
玄霄下意识的凝神去听,入耳的唯有风穿廊柱的呜咽,可心口那股强烈的昭示感却愈发清晰,分明能笃定对方正在向自己传达什么,偏生抓不住半分真切的讯息。
玄霄的肢体本能地挣扎起来,肩头绷得发直,指尖因用力而蜷曲,眼底翻涌着不甘与莫名的愤懑,仿佛在抗拒着某种既定的轨迹。
可那黑袍人依旧静立不动,唇瓣无声开合,那些无法听清的讯息如附骨之疽,在他灵魂深处反复震荡。
他分明感觉不到肉体的束缚,却像是被无形的镣锁困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任由那模糊的讯息穿透意识,在记忆的盲区里刻下深浅不明的痕迹。
一番挣扎间,不甘与愤懑已然冲破感知的桎梏。
玄霄喉间闷哼一声,身体竟先于意识而动,朝着虚空之中猛地一握——刹那间,紫蓝色的流光自虚无中凝聚。
终暮的轮廓骤然显现,被磨平的剑身泛着刺骨的冷芒,唯有剑尖依旧锐利如锋,流转着暗哑的光晕,刚一现世便裹挟着沉凝的威压,将周遭的空气都压得微微震颤。
然而剑还未及扬起,一道更快的黑影便划破空气——一柄漆黑大剑骤然显现,带着破空的锐啸,毫无预兆地刺入玄霄的身体。
他瞳孔骤缩,满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凝固在那柄贯穿胸膛的黑剑上,身体不受控地向后仰去,脊背弯出一道僵硬的弧线。
诡异的是,没有撕裂的剧痛,没有温热的血涌,甚至感受不到剑锋的冰凉,唯有一股虚无的失重感包裹着他,仿佛被刺穿的不是肉体,而是一段漂浮的影子。
玄霄猛地从床上惊起,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眼前不再是陌生的古院廊柱,而是熟悉的床幔与陈设,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属于日常的清宁气息,与梦境里的沉郁焚味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地侧过身,身侧的被褥早已冰凉,不见半分人影——阿格莱雅已然不在。
玄霄掀开被褥起身,脚步带着未散的虚浮向外走去。
圣城奥赫玛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镶嵌金线的立柱、刻有泰坦史诗的浮雕,还有远处背负黎明的泰坦「刻法勒」那通天之姿,本该是刻入日常的景象,此刻却透着莫名的疏离。
街道上不见往日闲逛的行人,连「云石天宫」方向该有的熙攘都消失无踪,唯有风穿过几何切割的巨石建筑,卷起细碎的尘埃,衬得整座城安静得有些诡异。
曾经能见到的大地兽、奇美拉踪迹全无,唯有那些流动着金色纹路的墙体,仍在沉默地映着天光,与梦境里的沉郁气息形成刺眼的对照。
玄霄漫无目的地在奥赫玛的街巷间行走,脚步循着某种本能的牵引,不知不觉便停在了金织招坊门前。
鎏金的门楣、缠绕着金丝的廊柱,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可指尖触到门板时,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温润,多了层说不清的滞涩。
他推门而入,屋内的陈设与印象重叠——铺着亚麻布的工作台、悬于穹顶的雕花隔窗、墙角陈列着织锦的木架,乍看与从前别无二致。
但细瞧之下,违和感便如潮水般涌来:工作台的木纹里嵌着未拭净的细尘,像是久未有人打理。
织锦的悬挂角度略显歪斜,边缘的金线少了几分本该有的光泽;就连墙上挂着的星图织画,色彩也比记忆中淡了些,仿佛被岁月悄悄磨去了亮色。
空气中没有了熟悉的金丝熏香,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混着新木的青涩气息。
那些本该精巧摆放的织梭、线轴,虽也归置在原位,却透着种刻意复原的僵硬。
木梭上雕刻的花纹深浅不均,线轴缠绕的丝线松紧不一,连织机上悬垂的经线都排列得有些歪斜,少了往日的规整。
整座招坊明明完好无损,却处处透着“劫后重建”的疏离感,仿佛一场大火曾吞噬过这里的一切,如今眼前的景象,不过是依着记忆勉强复刻的幻影。
不安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攥得玄霄指尖发紧。
金织招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连织机丝线摩擦的细微声响都消失无踪——为什么本该人来人往的招坊空无一人?
那些熟悉的织工、往来的主顾,此刻都去了何处?
他目光扫过歪斜的织锦、纹理不均的木梭,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
明明是照着旧样复刻的陈设,却透着种说不出的僵硬与违和,像是缺了灵魂的傀儡。
这古怪的死寂、刻意复原的痕迹,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奥赫玛城如此安静,连金织招坊都变得这般陌生?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让那份从梦境延续而来的不安,愈发强烈。
玄霄循着楼梯拾级而上,木质台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死寂的金织招坊里格外清晰。
二层阁楼的光线比楼下黯淡些,雕花窗棂滤进的天光带着几分冷寂,落在陈设依旧的房间里,更添了几分疏离。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案,瞳孔骤然一缩——几枚令牌静静躺在案上,琥珀石的质地泛着温润的光泽,却与招坊的织锦丝线格格不入,透着股不属于这里的肃杀感。
玄霄快步上前,视线凝固在令牌上的字迹时,心脏猛地一沉。一枚令牌上,「刻律德菈」四个字赫然入目,笔锋凌厉,像是用某种锐利器物直接刻就。
另一枚形制相同的令牌上,「阿格莱雅」的名字紧随其后,字迹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滞涩,仿佛刻写时带着复杂的心绪。
两枚令牌并排摆放,琥珀石的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磨损痕迹,像是曾被人频繁握持,又像是经历过某种激烈的碰撞。
这本该出现在泰坦神庙或律法殿堂的器物,为何会出现在阿格莱雅的阁楼里?
两个名字并列,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关联?震惊如潮水般席卷了他,连心底的不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压下了几分。
玄霄的目光从令牌上移开,却被桌角一抹枯槁的颜色攫住——几朵花静静蜷缩在那里,花瓣早已失却水分,泛着灰败的白,仅残留的花心轮廓仍能辨认出淡紫的痕迹。
这花并不算好看,白色瓣缘带着细碎的锯齿,紫色花心紧缩如凝,却是他家乡独有的品种,是用来祭奠亡者的灵花。
震惊如细针般刺入心底,他指尖微颤,几乎要触碰到那枯萎的花瓣。
这花只在故乡的山涧旁生长,奥赫玛从未有人栽种,更不该出现在阿格莱雅的阁楼里。是谁将这祭奠亡者的花带来了这里?又为何会遗落在金织招坊?
无数个问号盘旋在脑海,与令牌上的字迹、空寂的城池、诡异的招坊交织在一起,让他愈发看不清眼前的迷雾。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炸开,尖锐得让玄霄呼吸骤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生出这般荒诞的猜想,却又被这想法死死攫住,动弹不得。
那两枚琥珀牌形制肃穆,字迹深刻,没有丝毫律法器物的肃杀,反倒透着种不容亵渎的沉重。
桌角那束故乡的灵花枯槁蜷缩,白瓣紫心的模样,正是祭奠亡者时必用的品种。而令牌上的名字,像两把重锤接连砸在他心上。
这哪里是什么律法令牌,分明是两枚用来祭奠亡者的牌子。
空寂的招坊、死寂的奥赫玛、刻意复刻的陈设、故乡的祭奠灵花……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交织缠绕,死死指向那个他不敢触碰的答案。
他猛地别开目光,想要否定这荒谬的猜想,可刻律德菈执杖的威严身影、阿格莱雅指尖缠绕的金丝,与眼前的琥珀牌重叠在一起,让他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连呼吸都带着钝痛。这诡异的一切,到底是真实发生,还是那场怪梦延伸出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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