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内殿,门窗紧闭,连平日里惯常点着的、气味清浅的百合香也撤了下去,只余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闷。
惠嫔刘姝书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的容颜,依旧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只是那双眼底,此刻却燃着两簇幽暗而炽烈的火焰,那是被压抑许久的野心,混合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在“帝心默许”这桶热油的浇泼下,已成燎原之势。
那封通过父亲刘垣秘密渠道送进来的“密谕”抄本,她早已烂熟于心,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牢牢抓住了她心中最深的渴望。
“国本之固……朕心难安……三皇子稷,勤勉向学,颇慰朕心……密察朝中动向……待朕回銮,或可集议,以固国本……”
这些含糊其辞却又指向明确的话语,在她脑中日夜盘旋。
再加上父亲随后设法递进来的、夹杂在寻常家书暗码中的“补充信息”——声称陛下似乎对太子萧晨近来的“顽劣”略有微词——更是让她坚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陛下即将班师,必须在圣驾回京之前,让局势变得对稷儿更为有利,最好是……让那个占着位置的嫡子,坤宁宫那个女人的儿子,出点“自然”的、“意外”的,并且足以让其失去继位资格的问题!
她再也无法满足于只是被动地等待,或是仅仅传递些不痛不痒的消息。
她要主动出击,为她的稷儿扫清这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障碍!
那个才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太子萧晨,成了她眼中最刺眼的存在。
一连几日,她借口“病体初愈,需活动筋骨”,带着心腹宫女荷花,将御花园乃至东西六宫的许多路径都“散步”了个遍,美其名曰熟悉环境,实则在暗中勘察地形,寻找最适合下手的地点。
最终,她将目光锁定在太子每日从上书房返回坤宁宫午憩时,必经的一段宫道上。
那段路靠近御花园西侧,景致颇佳,有嶙峋的假山点缀,假山下是一池不算太深、但池底布满滑腻青苔的碧水。
路面以卵石铺就,平日里行走需得小心。
最重要的是,此处较为僻静,巡逻的侍卫间隔时间较长,而且据荷花观察,太子年幼好动,每每行至此处,常会挣脱乳母嬷嬷的手,嬉笑着在假山间奔跑几步。
“就是这里了……”惠嫔站在一丛茂密的湘妃竹后,远远望着那段路,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她仿佛已经看到太子在那湿滑的卵石上跌倒,头撞上坚硬的假山石,或是滚落池中,被呛水受惊……即便不死,一个摔坏了脑子或是落下病根的病弱太子,又如何能与她的稷儿争锋?
回到咸福宫,她立刻召来了荷花。
荷花是她的家生奴才,自小服侍,知晓她许多秘密,但也正因为如此,此刻面对主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狠毒,荷花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荷……荷花,”惠嫔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她紧紧抓住荷花冰凉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本宫待你如何?”
“娘、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荷花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
“如今,有一桩事关三皇子前程,也关乎你我主仆日后富贵的大事,需你去做。”惠嫔盯着她的眼睛,不容她退缩,“你去寻那个负责打扫那段宫道的小太监,叫……叫小顺子的,他娘不是病重,急需银子救命么?把这包东西给他,”她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塞到荷花手中,里面是几颗精心挑选过的、表面异常光滑的鹅卵石,以及一小锭足够普通人家生活数年的金子,“让他明日午时前,趁人不备,将这几颗石子,放在太子惯常奔跑的那处假山脚下,要放在最易滑倒的位置。”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蛊惑又夹杂着威胁的意味:“记住,只是让他摔一跤,受点轻伤,最好……能摔得懵懂些,不再那么‘聪慧’便好。”她刻意模糊了后果的严重性,试图减轻荷花的负罪感,但眼中的恶意却暴露无遗。
“事成之后,本宫保你一家老小富贵无忧,你娘的病,本宫请太医署最好的太医去治!但若你敢走漏半点风声,或是办砸了……”她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充满了寒意。
荷花捧着那包如同烙铁般烫手的石头和金子,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何曾经历过这等谋害皇嗣的天大干系?她不想做,她害怕,但主子的命令,那锭金子的诱惑,以及家中病重老母的期盼,还有那不言而喻的威胁,像几根绳索,死死地捆住了她,让她无法挣脱。
最终,在惠嫔逼视的目光下,她颤抖着,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奴婢……奴婢知道了……”
然而,惠嫔刘姝书做梦也想不到,从她开始反常地“散步”勘察地形,到她召见荷花密谋,再到荷花揣着那包要命的东西,战战兢兢地试图去联系那个名叫小顺子的小太监……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张无形而严密的大网笼罩着。
景阳宫的丽妃楚明玉,早已得到皇后密令,动用了其在宫中经营多年的眼线和那些因她豪爽仗义而心甘情愿为其所用的底层宫人,将咸福宫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
而那个被惠嫔视为突破口的扫地太监小顺子,更是在其母“突然”得到一位“好心贵人”资助延医问药后,“主动”向暗中调查的丽妃心腹坦白了有人试图收买他的事情,早已成了丽妃安排下的诱饵和双面间谍。
荷花与小顺子的“秘密”接触,自以为无人知晓,实则全程都在监视之下。
小顺子按照丽妃的指示,假意应承,收下了金子和鹅卵石,并表示会按计划行事。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坤宁宫。
苏晚棠正在教三公主萧澜辨认几种常见的草药香囊,听到茯苓的低声禀报,她拿着香囊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继续对女儿柔声讲解,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刺骨的厉色。
鱼儿,不仅闻到了饵香,更是已经张开了毒牙,试图咬向那最不能触碰的逆鳞了。
她轻轻放下香囊,对茯苓吩咐道:“去告诉丽妃,一切按计划进行。明日,保护好太子。本宫要看看,这条毒蛇,还能吐出多少毒信。”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决定生杀予夺的威严。
网,已到了最终收拢的时刻。
咸福宫的丧钟,即将为她自己的野心与恶毒,而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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