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金色天幕,在留下了那句足以让整个大舜官场天翻地覆的恐怖预告之后,便如潮水般缓缓散去。
然而,它所带来的滔天余波,却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寒流,席卷了整座大殿,钻入了每一个臣子的骨髓深处。
Up主小南最后的话语,震得人头皮发麻。
内鬼!
一个比马仕恩隐藏得更深、地位更高、危害更大的国贼,就潜伏在他们之中!
一时间,御和殿内,人人自危。
所有的官员,都下意识地与身旁的同僚拉开了半步距离,眼神之中,充满了猜忌、审视与恐惧。
方才还同仇敌忾,怒斥马仕恩的“忠臣”们,此刻却仿佛都成了嫌疑人,彼此之间,再无半分信任可言。
这,便是天幕最可怕的力量。它不仅能揭露真相,更能……诛心!
龙椅之上,新皇李景的面容被十二旒的冠冕遮掩,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一对盘旋于九天之上的鹰隼,平静而又锐利地,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写满了惊惶与不安的脸庞。
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但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帝王姿态。
“退朝。”
他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便缓缓起身,在那悠长肃穆的钟声里,转身走入了内殿,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半分揣测与探寻的机会。
帝心难测,深如渊海。
……
半个时辰后,南书房。
这里,是刚刚成立的“军机处”的临时办公之所。
没有内阁那般繁复的陈设,只有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大舜疆域的沙盘舆图,以及几方案几,气氛简洁而又肃杀。
李景早已换下繁重的衮龙袍,只着一身素黑的常服,负手立于沙盘之前。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北方那片代表着山海关与辽东的区域。
徐元、张铉、常青山三人,分立两侧,神情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都说说吧,”李景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天幕留下的这个‘谜题’,你们怎么看?”
常青山性格最为耿直,他上前一步,甲胄铿锵作响,声如洪钟地说道:“陛下!此事简单!将所有与后津事务有过接触的官员,无论品级,严加拷问!末将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此言一出,一旁的张铉便皱起了眉头,摇头道:“青山,不可。此法太过酷烈,波及甚广,且容易屈打成招,造成冤案。一旦京城人心惶惶,反而正中那内鬼下怀,让他得以浑水摸鱼。”
李景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言语的青衫谋士。
“徐元,你怎么看?”
徐元微微躬身,那双平静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并未急于回答,反而问道:“陛下,天幕此次‘话只说一半’,臣以为大有深意。”
此话一出,李景心中顿时为之一动。
徐元看着李景眼中闪过的思索之色,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继续道:“臣以为,天幕此举,可以有三重深意。”
“其一,敲山震虎。能让所有心中有鬼之人,都寝食难安,自乱阵脚,从而露出马脚。”
“其二,引蛇出洞。此举不仅可以揭露一个贪官,更是要将隐藏在此人背后,那整张与后津勾结的利益大网,一并引出来。”
“而这其三嘛……”徐元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其年龄不符的深邃与狡黠,“便是给陛下一个机会,一个……用‘帝王之术’,来亲手清理门户的机会!
这样可以让满朝文武,让天下人都看清楚,即便没有天幕,我朝的新皇,也同样拥有洞悉奸佞、掌控乾坤的无上智慧!”
一番话,鞭辟入里,直指本心!
李景闻言,抚掌赞叹:“先生之见,与朕不谋而合!”
他终于明白了,通过天幕,他可以学会如何当一个真正的帝王!
这万里江山,还是要靠他自己来治理!
“那依先生之见,”李景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这条隐藏在朝堂之上的毒蛇,究竟是谁?”
徐元走到沙盘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最终,落在了“兵部”二字之上。
“天幕的线索有三:其一,身居高位;其二,手握重权;其三,与后津有秘密联系。”
“能与后津产生联系,且能对国家造成‘卖国’级别的危害,其权力,必然与边防、军务、钱粮、情报这四者之一,脱不开关系。而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衙门,唯有兵部与户部。”
“户部尚书胡诚义,虽迂腐,却一生清廉,方才为国库之事当殿泣血,不似作伪,可排除。”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兵部了。”徐元的声音,陡然转冷,“兵部尚书年事已高,早已不问事务。真正执掌兵部实权的,唯有两人——左侍郎孙传祥,右侍郎钱峰。”
“孙传祥,出身将门,其父兄皆战死于北境,与后津有不共戴天之血仇,绝无可能通敌。”
“如此一来,答案,便已昭然若揭了。”
徐元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沙盘之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是他早已命人插上的一枚代表着兵部右侍郎钱峰的小旗。
“兵部右侍郎,钱峰!”
这个名字一出,张铉与常青山皆是心头一震。
钱峰此人,在朝中向来以“圆滑”着称,八面玲珑,从不得罪人,也从未有过什么亮眼的政绩。谁能想到,国贼竟是他?!
“不错。”李景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寒,“此人主管天下军械、武库、舆籍。若他通敌,后津对我朝边关的兵力部署、武备虚实,便可了如指掌!其危害,比十个马仕恩加起来,还要巨大!”
“那还等什么?!”常青山急道,“末将这就带人,去抄了他的府邸!”
“不急。”李景与徐元,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元再次躬身,声音平静,计策却狠辣无比:“陛下,钱峰这条毒蛇,固然该死。但他背后,必然还有一张更大的网。直接抓他,不过是斩断一根毒牙,蛇身尚在,后患无穷。”
“我们非但不能抓他,反而要……”他抬起头,看着李景,眼中闪烁着光芒,“给他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机会!”
“一个,可以将他自己,连同他背后那张大网,一并送入地狱的机会!”
……
次日,朝会。
御和殿内的气氛,依旧压抑。
所有官员都还在为昨日天幕的预告而心神不宁,如同头顶悬着一柄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而,新皇李景接下来的举动,却再次让所有人,都跌碎了眼镜。
只见他于龙椅之上,朗声宣布:
“北伐在即,军械为重!兵部右侍郎钱峰,听旨!”
班列之中,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官员,闻言浑身一颤,连忙走出班列,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臣……臣在!”
“朕念你于兵部任职多年,于军械武备一道,最为娴熟。”李景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信任与倚重,“朕今日,便擢升你为兵部左侍郎,加‘军机处行走’之衔!命你全权负责此次北伐大军,所有军械之筹备、采购、运输之事!所需银两,可凭条直接自国库支取!朕给你最大的权力,只望你,能为我二十万大军,配齐最精良的兵甲!”
轰——!
此旨一出,满朝皆惊!
擢升!放权!给钱!
钱峰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他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龙椅之上那位年轻的帝王。
他想从那张被珠帘遮掩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试探与杀机。
可是,没有。
他看到的,只有信任,只有倚重,只有一位年轻君主急于求成、渴望得到有经验的老臣辅佐的殷切!
一时间,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松懈了下来。
他自以为看懂了。
这个黄口小儿,到底还是嫩了些!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内鬼,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是个能力出众的干吏!天幕妖言,终究只是虚无缥缈的预告,当不得真!
而这,便是他钱峰,在仕途沉浮半生之后,迎来的一个千载难逢的、足以让他一步登天、富可敌国的……绝佳机会!
“臣……臣……”钱峰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哽咽了,“臣定不负陛下重托!必为我大舜,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那姿态,要多忠心,便有多忠心。
一场在无数人眼中充满了诡异与不解的朝会,便在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君臣相得”中,落下了帷幕。
……
当天下午,京城,一处名为“百陆通”的皮货商行之内。
刚刚走马上任的兵部左侍郎钱峰,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富商便服,于商行后院的一间密室之中,见到了一位同样作商人打扮的、鹰钩鼻深眼窝的后津人。
“钱大人,恭喜高升啊!”那后津商人操着一口略显生硬的汉话,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废话少说!”钱峰此刻已是意气风发,脸上再无半分朝堂之上的谦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贪婪与倨傲,“那个黄口小儿,已经将二十万大军的军械采购权,全权交给了我!你们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大人放心。”后津商人从怀中取出一份清单,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大汗特意为您准备的‘大礼’。您只需按照此清单,将舜军武库中那些早已生锈的废铁、淋过雨的火药、不堪一用的旧甲,以‘新械’之名,高价‘采购’回来,便可。至于其中的差价……”
他比出了一个“三七分”的手势,阴笑道:“大人七,我们三。”
钱峰看着那清单,又听着这诱人无比的分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这哪里是差价?这简直就是一座挖不尽的金山啊!
“还有一事。”那后津商人见钱峰已然上钩,又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筹码,“我们大汗听闻,舜朝有一种名为‘神机弩’的犀利火器。若大人能……弄到设计图与实物,我们愿意,将草原上最新发现的一处金矿,与大人共享!”
钱峰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另外,”后津商人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如同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货物,“我们最近,从西域的方士手中,得到了一种新式火药的配方,其名,‘天火’。威力巨大,一小包,便足以炸毁十丈城墙。此物,我们也可以,卖给大人你。”
天火!
这两个字,让钱峰的眼中,爆发出饿狼般的光芒!
他知道,这东西,远比金矿更加重要!这是能让他在这乱世之中,真正安身立命,甚至自立为王的……底牌!
“好!成交!”
钱峰重重一拍桌案,再无半分犹豫。
他并不知道,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密会,他与后津商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传入了一位潜伏在窗外屋檐下的暗探耳中,紧接着一字不落地,报给了不远处一座茶楼的雅间之内。
徐元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看着死物般的微笑。
鱼儿,终于咬钩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整个京城的军械系统,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繁忙”之中。
新上任的钱峰大人,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他以“汰换旧械,支援北伐”为名,将武库中大量积存的精良兵甲,以极低的价格,“处理”给了几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皮包商行。
而后,又从这些商行手中,以高出市价数倍的价格,“采购”回了一批批崭新的、看上去光鲜亮丽,实则一捅就破的劣质兵器。
一来一回,国库的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而钱峰的私人府邸之中,那原本只有一座的地室,已经悄然扩建到了三座。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军机处的眼睛
。一份份记录着他贪墨罪证的密报,如同雪片般,送到了李景的御案之上。
李景只是平静地看着,朱笔一批——“留中不发”。
他在等。
等那“神机弩”的设计图,等那批足以炸毁城墙的“天火”,等钱峰将他背后所有的关系网,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收网之日,已然不远。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钱峰这条大鱼,即将被收入网中之时。
一封来自山海关守将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却如同晴天霹雳,打破了京城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军报的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李景与徐元,同时脸色大变!
“关内守军,三日来,已有多人出现不明原因之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军医束手无策!疑为……瘟疫!”
李景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死死地盯住了地图上,“山海关”那三个血红的大字!
他瞬间想起了,那个在原历史线中,早已被他遗忘的、关于钱峰的另一个细节!
就在此时,皇城之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常青山身披重甲,面色凝重地冲入南书房,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急切。
“陛下!逆贼钱峰,已于方才缉拿归案!”
“只是……”常青山抬起头,眼中满是滔天的杀意,“那国贼在被拖入天牢的最后一刻,留下了一句话!”
“他说……他说……”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山海关的守军,喝的可是我……送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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