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幕隐去时,整个天下,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却又泾渭分明的寂静之中。
大舜一方,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振奋!
又一位国士无双的绝世猛将,被天幕“认证”!国兴之兆,已然势不可挡!
而敌人那方,则是死一般的绝望与深入骨髓的寒意。
登州外海,地龙子看着那恢复了黑暗的天穹,又看了看远处那艘已然重新组织起防御的舜军旗舰,那张诡异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知道,今日的时机,已然错过。
他瞥了一眼高坡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刘莽,身形一晃,竟再次踏浪而行,如鬼魅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刘莽,再一次,被他的“盟友”,无情地抛弃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山海关,后津大营。
帅帐之内,刚刚继任其兄耶律洪之位,成为后津南征主帅的耶律图,正阴沉着脸,听着麾下将领汇报着山海关的战况。
朱遇达那一箭,不仅射杀了他野心勃勃的兄长,更将后津大军高昂的士气,射得一落千丈。
就在他烦躁地挥手,准备让帐下之人退下时,那煌煌天幕,骤然降临。
当看到“高祥”与“陷阵营”那如同神魔般的攻城之姿时,饶是耶律图这等草原雄主,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惊艳与贪婪。
如此悍将,若能为己所用……
然而,当天幕最后那画面定格,显示出高祥此刻竟在他后津军中,屈身于最低贱的“汉奴炮灰营”时,耶律图脸上的那一丝欣赏,瞬间被无边的惊骇猜忌所取代!
他“霍”地一下从虎皮大椅上站起,帐内所有后津将领亦是哗然一片,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
“高祥?那个沉默寡言的汉奴?”
“他……他竟然是这等人物?!”
“不可能!”
“够了!”耶律图一声怒喝,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中,闪烁着猜疑与杀机。
高祥!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一个作战悍不畏死,却从不多言的汉奴。
因为其麾下那三千老弱病残总能在攻坚战中活下来最多的士卒,而被他提拔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奴隶营百夫长。
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比较耐死的炮灰罢了。
可现在,天幕却告诉他,这个他从不曾正眼瞧过的奴隶,竟是未来足以与常青山、陈屠等人比肩的绝世名将!
可天幕此前种种预言,无一不应验!由不得他不信!
若天幕是真的……
一个汉人,一个身负不世之才的汉人,会心甘情愿地为他后津卖命?
会眼睁睁地看着同胞的土地被他后津的铁蹄践踏?
耶律图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猛地想起了兄长耶律图的死,那一箭,太过精准,太过致命!
朱遇达虽是神射,但若非有人在阵前泄露了兄长的指挥位置与行动规律,又岂能一击毙命?!
而那一日,负责在阵前冲杀,吸引舜军注意力的炮灰营,正是……高祥所部!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仿佛都串联了起来!
“来人!”耶律图眼中杀机毕露,“传我将令,将汉奴高祥……”
然而,“斩了”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他又强行咽了回去。
不行!
现在杀了他,岂不是正好坐实了天幕之言,让军中其他那些被裹挟而来的汉军将士,人人自危,甚至引发哗变?
更何况,山海关的朱遇达如同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那里,眼下军心不稳,正需要高祥和他麾下那支悍不畏死的炮灰营,去消耗舜军的防备。
杀,杀不得。用,又不敢用。
一时间,饶是耶律图这等枭雄,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只觉得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派人,给我死死地盯住他!”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他和他那三千奴隶兵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吃了什么,拉了什么,都要给本帅一字不漏地报上来!”
……
西京,军机处。
天幕散去,殿内却依旧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方才那如同神迹般的“天降猛将”的巨大喜悦与震撼之中。
“陛下!天佑我大舜啊!”张铉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李景深深一揖,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激动,“高祥将军之才,不下于常、陈二位将军!若能得其来投,我朝北伐大军,将再添一柄无上利刃!臣请陛下即刻下旨,派隐鳞卫精锐,潜入后津大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高祥将军营救出来!”
“不可。”
然而,李景却缓缓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看似最合理的提议。
众人皆是一愣。
只听李景那平静而又蕴含着洞悉一切智慧的声音,缓缓响起:“此刻营救,时机不对。耶律图生性多疑,天幕一出,他必然会对高祥严加看管。我等此时派人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不仅救不出人,反而会坐实他的猜忌,害了高祥将军的性命。”
“那……那该如何是好?”张铉急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等国士,屈身于蛮夷的奴营之中吗?”
李景微微一笑,走到了御案之前。
“诸位,有时候,一封信的力量,远胜于千军万马。”
他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提起朱笔,笔走龙蛇。
众人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那信上的内容,并非什么慷慨激昂的招降檄文,措辞反而极为平淡,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高将军亲启:雪原极寒,朔风凛冽。潜龙在渊,非是不动,乃待风雷。今风雷已至,朕于西京,温酒以待,盼将军……早日归来。】
落款,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景”字,以及一方小小的私印。
这封信,写得没头没尾,语焉不详。若是给旁人看了,定然是云里雾里。但若是高祥本人看到,必然能明白其中“潜龙在渊,静待风雷”的深意。
“陛下圣明!”百里朔抚掌赞道,“此信言辞恳切,又未曾许诺任何高官厚禄,足见陛下对将军之信任!只需将此信送到,高将军定然心向我朝!”
“谁说……朕要将此信送给高祥了?”
李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智计百出的张铉与百里朔,都彻底愣在了原地。
只见李景将那封刚刚写好的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一个精致的信封之中,而后,交给了早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内的隐鳞卫指挥使——陈屠!
“将此信,以最‘隐秘’的方式,送往后津大营。”
他特意在“隐秘”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信,不必交到高祥手上。”
李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弧度。
“你只需想办法,让那个负责监视高祥的后津监军,‘无意’间……截获此信便可。”
轰!
此言一出,张铉与百里朔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劝降信!
这分明是一招……阳谋! 一招足以让耶律图本就紧绷的猜忌之弦,彻底崩断的……离间毒计!
这封信,从一开始,就不是写给高祥看的!
它是写给……耶律图看的!
天幕为引,信件为证!
耶律图本就怀疑高祥,如今再截获这封来自敌国皇帝的“亲笔密信”,他心中的那一丝侥幸,将会被瞬间碾得粉碎!
届时,高祥在他眼中,将不再是一个可用的悍将,而是一颗随时可能在他背后爆炸的、由李景亲手埋下的致命炸弹!
他会怎么做?
他不敢杀,怕引起哗变。
他不敢用,怕阵前倒戈。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高祥这颗“炸弹”,远远地抛出去!
派他去执行一个……必死的、不可能完成的、且远离主战场的任务!
而那,才是陛下真正想要的……营救高祥的机会!
“陛……陛下……”张铉的声音,都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臣……臣拜服!”
……
两日后,后津大营,高祥所在的奴隶营。
一名负责监视高祥的后津监军,正百无聊赖地躲在暗处,监视着那个除了操练便是擦拭兵器的汉子。
突然,一只信鸽落在了营帐顶上,那监军心中一动,悄悄上前,将那信鸽捕获。
当他从信鸽腿上,解下那个小小的竹筒,看到里面那封盖着舜朝皇帝私印的密信时,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了!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滚带爬地冲向了耶律图的帅帐。
帅帐之内,当耶律图看过那封措辞模糊的“密信”后,他再也无法维持镇定。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案之上,眼中血丝遍布,状若疯魔!
“果然!果然如此!”他嘶声怒吼,“好你个李景!好一招歹毒的离间计!真当本帅是三岁孩童吗?!”
他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与杀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若是寻常将领,他早已下令将其千刀万剐。
可偏偏,这个人是高祥!一个被天幕“认证”的、能凿穿一切的绝世猛将!
杀?
天幕的影响力太大,此刻贸然斩杀一个被天幕“认证”的、在汉奴兵中极有威望的将领,无异于自断臂膀,更会激起军中哗变,让李景的离间计不费吹灰之力便功成!
不杀?
任由这样一头被天幕预言为“不世之龙”的猛虎盘踞在自己身边?耶律图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兄长耶律洪死不瞑目的惨状,就能看到高祥那双死寂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
“啊——!!!”
耶律图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
良久,他猩红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残忍而又“自作聪明”的冷光。
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来人!”他对着帐外,厉声喝道。
“传汉奴高祥,前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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