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止于高台之下,夜如墨染。
味锁娘跪在黄沙中,双目虽盲,掌心却滚烫。
她颤抖着将手覆上苏晏清的手背,那一瞬,仿佛有火种落进干涸的河床。
她老泪纵横,声音轻得像从地底渗出:
“您烧过一道‘雪底藏春’……是给我儿断奶时的温粥。那时灶火跳得欢,米香能飘三里。我抱着他坐在灶前,他说‘妈妈,这粥会笑’。”
她顿了顿,喉头哽咽,“后来他没了舌头,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可今夜——今夜他在我梦里哭了,说他尝到了味道。”
苏晏清指尖猛地一颤。
她仍不言不语,记忆如碎瓷散落深渊,可心底某处却被这句话点燃了一星微光。
那不是回忆,是感应——像深埋地下的根须突然触到了久违的雨。
她的掌心悄然发烫,一丝极淡的白烟自指缝间升起,近乎无形,却带着新米熬煮时独有的甜润气息,轻轻缭绕于鼻尖。
火余娘惊住,急忙掩口。
那不是幻觉。是真的香气。
而更令人震骇的是,远处一名脖戴铜环的味奴,在闻到这一缕烟气的刹那,竟浑身剧震,
第一道裂缝,松了。
与此同时,金灶台下,暗影如铁。
萧决贴墙潜行,玄镜司黑袍融于夜色。
他早已绕过三道血封线,借地脉残热避开守哨,直抵金灶腹地。
越靠近核心,空气越滞重,仿佛连呼吸都被抽去重量。
他撬开一处塌陷的地砖,跃入地下甬道。
眼前景象,令他眸光骤寒。
千名味奴蜷缩于铁笼之中,舌穿铜链,两端连入两侧石槽。
他们面前摆着灶炉与食材,每日被迫烹煮——鱼跃入锅,肉落汤中,香气本该升腾,可不过三息,所有滋味尽数被吸走,只余一锅死水浊汤。
而那些被抽离的“味”,顺着石槽汇入中央金鼎,化作缠绕其上的黑气,缓缓搏动,宛如活物呼吸。
这不是烹饪。
这是献祭。
萧决蹲身,从角落取了一勺残羹,指尖冰冷。
他迟疑片刻,仍以舌尖轻触。
刹那间,万籁俱寂。
舌如枯木,心似冰封。
那一口汤里没有咸涩,没有鲜甘,甚至连“存在”的感觉都模糊不清。
仿佛尝的不是食物,而是虚空本身。
他闭眼,体内气血翻涌。
多年来因厌食症而麻木的味觉,竟在此刻生出一丝刺痛——不是因为滋味,而是因为“缺失”带来的剧烈反噬。
就在这时,他目光扫过墙角。
一道刻痕嵌于石壁深处,刀锋凌厉,历经岁月却不曾风化。
“味归金灶,火不外泄。”
落款处,一枚阴文小印清晰可见——“陈照雪”。
萧决心头猛然一沉。
陈照雪!
那个三年前被定为叛臣、满门抄斩、尸骨无存的前玄镜司副使!
她没死。
她不仅活着,还亲手建起了这座吞噬人间烟火的牢笼。
她不是受害者,她是掌控者。
她把“味”炼成了权,把“火”铸成了锁。
他指尖抚过那行字,冷意自脊背攀爬而上。
为何?
为何要囚禁味道?
又为何,偏偏等苏晏清到来?
他抬头,望向头顶那口吞吐黑气的金灶,忽然明白——
她在等一个人。一个能让火重新“认主”的人。
一个,执火而来的人。
回到破庙时,天边已泛青灰。
苏晏清仍在灶台之间行走。
她已连续三日抚触废灶,每触一口,便有一名味奴颈上铜环微松,眼神多一分清明。
有人开始低声呜咽,有人抓挠喉咙,似要撕开那根束缚言语的铁链。
第七日正午,她立于金灶之前,赤足踏于焦土。
风起,卷不动她的衣袖,却掀动她额前碎发。
她缓缓闭眼,抬起双手,最终以额头轻触那冰冷铁壁。
刹那——
幻象炸裂。
她看见一位女子披发赤足,被九根火钉贯穿四肢,钉于巨大灶心之上。
她口中含着一枚金匙,双眼燃烧着不灭之火。
九口古鼎环绕四周,同时点燃,火焰却非向外燃烧,而是倒卷入地,将整座城的生机尽数吞噬。
黑烟自地底升腾,百姓跪伏哀嚎,可无人敢救。
因为那女子自己点燃了火。
因为她就是初代灶母。
因为她说:“若火失控,宁可焚我一身,不伤天下一粒米。”
那一声哀鸣,并非耳闻。
是心火共振。
是血脉深处最原始的呼唤。
“嗬……”她唇间溢出一声低吟,额头渗出血丝,可嘴角却微微扬起,像是终于找到了遗失千年的答案。
就在这时,金灶童踉跄扑来,跪倒在她脚边。
他天生无舌,不能言,不能尝,却是这城中最通百味之人。
他双手拍地,掌心那幅天然形成的灶脉图竟泛起微光,如星点闪烁,与苏晏清的心跳同频共振。
一息,两息,三息……
整座铁城的地底,传来细微震动。
像是沉睡的巨兽,终于听见了唤醒它的名字。
而此刻,在金灶最高处的暗阁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黑袍覆面,铁令垂腰。她望着下方那个以额触火的女子,久久未语。
直到风送来一缕极淡的米香——那是百年未曾出现过的“生味”。
她终于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面具边缘,沙哑的声音低不可闻:
“你终于来了。”第430章 母灶破土,血书散字
黑风压顶,金灶如钟鸣。
陈照雪立于高阁边缘,黑袍猎猎,铁令垂腰,像一尊从地狱爬出的判官。
她望着下方那道赤足踏焦土的身影,眼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是恨,是痛,是执念燃尽后的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
“你终于来了。”她声音沙哑,如同锈刀刮过石板,每一个字都浸着三十余年的寒霜,“这城,是我为你造的棺,也是天下味的坟。你不必再疼了……火,该熄了。”
话音落时,她抬手一挥,缠绕金鼎的黑气骤然暴起,化作九道锁链般的浓烟,向苏晏清卷去。
那些曾被抽离百味的灶炉同时震颤,仿佛群兽低吼,要将最后一丝生机也拖入深渊。
就在此刻,一道人影如鹰扑翼,横身挡在苏晏清面前。
锅落地。
一声闷响,震开三尺尘。
那口随苏晏清一路走来的旧铁锅,锅底朝天,一个“清”字在微光中清晰可见,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萧决立于眼前,玄镜司黑袍裂开一角,肩头犹带未愈的旧伤。
他目光冷峻,直视高处:“你口口声声护她血脉、守灶传承,却把她变成祭品?以万民之味为引,囚千年火脉,只为等她来献身?这就是你的‘守护’?”
陈照雪身形微滞,面具下的呼吸轻了一瞬。
“你不明白。”她低语,“我不是要她死……我是要一切终结。她若不归火,火必噬人。三代灶母皆焚心而终,我不愿她重蹈覆辙。”
“所以你就先毁了味道?”萧决冷笑,“让百姓食同嚼蜡,让孩童不知甜为何物?你不是守护者,你是刽子手。”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人群中,一名佝偻老卒猛然扑出——正是哑引城。
他双膝砸地,额头重重撞向焦土,一声闷响,舌根处竟有骨片崩裂而出,鲜血顺着唇角蜿蜒而下,滴入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地缝。
刹那间,大地嗡鸣。
沉睡的地火如惊龙翻身,自裂缝喷薄而出!
黄沙翻滚,碎石腾空,一口通体赤红、形似古鼎的巨灶破土而出,灶身刻满晦涩符文,每一笔都似由血写成——那是被掩埋百年的母灶,初代灶母亲手所铸,也是所有灶脉的源头。
苏晏清踉跄一步,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缓缓走向母灶。
她的指尖仍在空中画着那个字——“散”。
第一笔落下,天地静默。
她闭眼,唇轻轻覆上滚烫的灶口,七息之间,呼吸与地脉同频。
整座铁城开始震颤,连金灶童都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可那不是悲,是觉醒。
咸味,第一次冲上了他的舌根。
泪水从他无舌的口中滑落,混着血与笑。
而苏晏清,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缓缓抬起染血的手指,继续在空中划下第二笔。
那一笔未尽,她已浑身脱力,膝盖微弯,却始终未倒。
风停了,火未熄。
她的额角渗出血珠,顺着眉骨滑下,滴落在母灶心凹处,竟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如雨落烈炭。
就在那一刻,她七日来首次开口——
无声。
但心火已动。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来自千年前的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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