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跟着韩平穿过两道刻着韩家族徽的青石拱门，脚下的青石板被往来修士的灵气浸润得光滑如玉。客厅内檀香袅袅，主位上的韩涛正用一根银签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锦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掩不住那双三角眼里的审视。
韩涛头也没抬，指尖在茶案上轻轻叩了两下。
韩烨没动，双手垂在身侧，掌心还残留着打铁时的灼痛感。他瞥了眼墙上悬挂的韩家族谱卷轴，泛黄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却没有一个与他相关。家主有话不妨直说，晚辈还要回铺里赶工。
韩涛终于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赶工？是赶那些能让凡铁沾灵气的玩意儿吧。他将茶盏往案上一搁，青瓷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十块下品灵晶，把配方交出来。这价钱，够你在猎虎村买十间瓦房了。
韩烨的目光落在茶案角落那只半露的锦盒上，从缝隙里能瞥见灵晶特有的莹润光泽。他想起吴铁匠每次锻造前都要摩挲半天的那把老铁锤，木柄上被岁月磨出的包浆比这灵晶更让人心安。家主说笑了，他微微欠身，那些不过是晚辈瞎琢磨的小把戏，算不得什么配方。铁匠铺的营生全靠这些手艺，恕我不能答应。
小把戏？韩涛猛地拍案而起，灵境三品的威压如潮水般漫开，客厅梁柱上的木雕花纹仿佛都在微微颤抖，能让凡铁伤到妖兽的小把戏？韩烨，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他踱步到韩烨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别以为得了点奇遇就能蹬鼻子上脸，你那伪灵根，这辈子也就只能守着铁匠铺敲敲打打！
韩烨的指尖在袖摆下悄悄攥紧，指甲嵌进掌心的刺痛让他保持清醒。他想起林黎清晨蒸的杂粮馒头，想起韩振扛着猎弓带他去山中设陷阱的背影，那些烟火气里的温暖，比韩涛身上的灵气更有重量。家主说的是。他平静地迎上韩涛的视线，晚辈也只想守着铁匠铺，守着爹娘过日子，没想过要攀附家族。
爹娘？韩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放声大笑，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一个旁系弃子捡来的野种，也配谈爹娘？若不是看在你还姓韩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跟你废话？他突然收住笑，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我再问最后一次，交不交？
韩烨挺直脊背，晨光恰好落在他年轻的脸上，映出下颌线清晰的轮廓。晚辈告辞。他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站住！韩涛的声音里怒意翻涌，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冲门外厉喝，来人！把他给我出去！
两个身着灰袍的护卫应声而入，一左一右架住韩烨的胳膊。他们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灵气顺着接触点渗入韩烨体内，像细密的针在经脉里游走。韩烨强忍着不适，没有挣扎——他知道此刻的反抗只会招来更难堪的羞辱。
穿过庭院时，他看到几株被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迎客松，叶片在风中微微晃动，像极了韩家人虚伪的笑脸。经过那道青石拱门时，左边的护卫故意脚下一绊，韩烨踉跄着冲出几步，差点摔倒在门外的石阶上。
废物就是废物。护卫的嗤笑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沉重的关门声。
韩烨站稳脚跟，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清风镇的街道比猎虎村宽敞许多，来往行人大多带着或浓或淡的灵气波动，不少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这个从韩家分支出来的少年。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灵草的清香和店铺里飘出的糕点甜香，却让他更加想念铁匠铺里煤烟与铁屑的味道。
街角的茶摊上，几个茶客正对着韩家方向指指点点，隐约能听到伪灵根炼器之类的字眼。韩烨握紧拳头，转身朝着镇外走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路上，像一柄尚未开刃的铁剑。
他知道，从自己拒绝韩涛的那一刻起，平静的日子或许就到头了。但他不后悔——有些东西，比灵晶更重要，比家族的认可更值得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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