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回乱的急报，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因张之洞转向而带来的短暂喜悦。养心殿内，刚刚舒缓的气氛再次凝固。关外战事未平，南方初定未稳，西北又起烽烟，帝国仿佛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查！给朕彻查！这西北回乱，是自发而起，还是有人背后煽动？与关外张作霖，与日本人，甚至与南方那些不安分的势力，有没有关联？！”溥仪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同时与多个看不见的对手下棋，每一步都险象环生。
“皇上，”王士珍面色凝重地呈上军报，“据陕甘总督升允急奏，此次回乱势头凶猛，乱军中有不少马队，来去如风，且装备了不少快枪，绝非寻常民变。其首领自称……受命于天，欲清君侧。”
“清君侧？”溥仪怒极反笑，“又是这套把戏！看来朕清洗朝堂，是戳到某些人的肺管子了！他们不敢在直隶、在江南动手，就跑到西北去煽风点火！”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双线作战，是兵家大忌。但西北关乎边疆稳定，丝路安全，绝不能有失。
“升允手中还有多少兵力？”
“升督麾下绿营、旗营，堪战者不足万人，且分散各处，难以集结。乱军号称十万，虽不足信，但其势已成，西北诸府县岌岌可危。”
兵力悬殊，装备落后，地形不利……形势极其严峻。
“聂宪藩、吴佩孚那边情况如何？”溥仪将目光转向关外。
“回皇上，张逆自山海关败退后，退守锦州、奉天一线，依托日军支援，加固工事，一时难下。聂、吴二位将军正在整军，补充兵员弹药，短期内无力西顾。”
关外陷入僵持，无法抽调主力。溥仪的目光在巨大的疆域图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刚刚表示效忠的南方和正在全力运转的兵工厂上。
“拟旨！”他沉声道，“擢升王士珍为‘钦差大臣，督办西北军务’，总揽陕、甘、新三省平乱事宜！准其节制西北所有兵马！”
“臣……领旨！”王士珍深吸一口气，感到肩头沉重如山。他虽是宿将，但西北情况复杂，此去前途未卜。
“朕不给你空头名号。”溥仪走到他面前，“新军‘神武军’抽调两个精锐营，携带全部‘破虏一号’野战炮及炮弹，归你指挥！另，兵工厂优先供应你部‘启明一式’、‘震天雷’及‘轰天雷’！朕要让西北那些宵小知道，朝廷的雷霆之威！”
这是将京畿最核心的机动力量和最新的装备交给了王士珍，显示了皇帝平乱的决心。
“臣，必荡平丑类，以报皇恩！”王士珍重重叩首。
“还有，”溥仪补充道，“传旨给张之洞，让他以‘太子太傅、督办南部铁路及矿务大臣’的身份，协调南方各省，筹措粮饷，通过新建的铁路线，尽快运往西北！告诉他，这是朕对他的第一个考验！”
这是要将南方也绑上战车，利用张之洞的影响力，为西北战事提供后勤保障，同时也进一步巩固朝廷对南方的控制。
安排完西北军务，溥仪再次将目光投向他的力量源泉——兵工厂。双线作战，对军工生产提出了极限要求。
钢铁工坊内，三座转炉全力开动，钢水奔流。但溥仪知道，这只是量的堆积，质的飞跃需要更强大的动力和更精密的加工。
他再次来到那个负责内燃机项目的、屡遭挫折的工坊。赵铁柱等人正对着一台几乎散架的单缸模型发愁，地上散落着扭曲的零件。
“皇上，还是不行……点火就爆，根本无法控制……”赵铁柱的声音充满了沮丧。
溥仪没有责怪，他仔细检查了损坏的零件，尤其是那根扭曲的连杆和冲坏的气缸盖。“强度不够……压缩产生的压力远超我们想象。”他沉吟道，“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
他让工匠取来一块质密坚硬的木材（如紫檀或铁力木），又让人抬来那台成功的小型蒸汽机。
“如果，不用金属活塞和气缸呢？”溥仪指着蒸汽机，“看，它是用蒸汽的压力推动活塞。如果我们造一个更坚固的‘风箱’，用蒸汽的力量，去压缩空气，然后瞬间释放，推动一个木制的‘炮弹’呢？”
他描述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压缩空气炮”的概念。他暂时放弃了直接攻克内燃机，转而寻求利用现有蒸汽动力，实现某种程度的“机械蓄能”和爆发式动力输出。这虽然离内燃机很远，但或许能启发对高压密封和爆发动力的理解，甚至……可能衍生出一些有军事价值的想法？
工匠们听着这新奇的想法，再次陷入了思考。虽然依旧艰难，但似乎比那直接“在铁罐子里放炮”要容易理解一些。
与此同时，在兵工厂的另一角，几个工匠正围着溥仪画的另一张草图争论不休。那是“铁甲战车”的行走部分——履带。
“皇上，这履带之构想，实乃巧夺天工！以金属连环覆盖轮上，确能于泥泞崎岖之地如履平地。然则，这链接之处，既要牢固，又需灵活，制造极为困难，且沉重无比，需要何等强大的动力才能驱动？”
“先不管动力！”溥仪斩钉截铁，“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用最好的钢材，给朕造出一小段能用的履带模型！哪怕只有一尺长，能顺畅转动，承重千斤而不坏，就是大功一件！朕要看到它动起来！”
他需要让工匠们先啃下履带这块硬骨头，为未来的“铁甲战车”奠定最基础的结构认知。
战争的阴云笼罩西北，兵工厂内却热火朝天，围绕着动力与钢铁，进行着一次次超越时代的艰难尝试。王士珍带着帝国的期望与精锐，踏上了西征之路。而张之洞，也在武昌开始了他的“太子太傅”生涯，南方与朝廷的关系，进入了一个微妙而关键的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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