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晋王府。
郭荣看着王贞派人从扬州送来的信件，眉头紧锁。
信上，王贞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口吻，向他描述了那个位于南海之滨的富庶小国——占城。
“……其国，地处交通要冲，盛产香料、宝石。国中百姓，不习战事，武备松弛。若以我大周精锐之师，旦夕可下……”
信的最后，王贞还“贴心”地附上了一份由王家船队绘制的前往占城的详细地图，以及一份预估的攻打占城可能获得的战利品清单。
黄金、白银、香料、象牙……那长长的清单，看得郭荣都有些眼热。
但他毕竟不是普通的君主。
短暂的心动之后，他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王家这封信绝对不会有没那么简单。
“先生，你怎么看？”郭荣将信递给了身旁的王皓。
王皓顺手接过信件，并没有再看，他已经看过一遍了。
“殿下，家主这是在为您，为我大周送来一个练兵场啊。”
“练兵场？”郭荣有些不解。
“殿下忘了，我们前几日还在讨论，该如何引导禁军将士们那股无处安放的战意吗？”王皓提醒道。
郭荣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
王家这是在给他找一个“软柿子”，让他去捏。
占城这个国家，距离中原遥远，实力弱小。
攻打它，既不会引起周边大国的警惕，又能让手下那群嗷嗷叫着想打仗的士兵，有一个发泄精力和赚取军功的地方。
而且，占城富庶，打下来之后，获得的战利品，不仅可以充实国库，还能用来支付这次出兵的巨额军费，甚至还能大赚一笔。
这简直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王家……真是好算计啊。”郭荣感慨道。
他不得不佩服王家看问题的角度，从王家开拓海外的时候，他与这些中原霸主的格局就不同了。
“殿下，家主此举是为了我大周好。”王皓笑着说道，“一支没有见过血的军队，就算操练得再好，也只是一支仪仗队。
只有真正的战争，才能检验‘军功台账’制度的成色，才能将那些士兵，锻造成真正的百战精锐。”
“先生说的是。”郭荣点了点头，他已经被说动了。
“只是……”他还是有一丝顾虑，“占城远在千里之外，隔着南唐和南汉的地盘。我们大军要如何过去？总不能从人家的国境上，直接碾过去吧？”
“殿下放心，此事家主也已经考虑到了。”王皓从怀里，拿出了另一份信，“家主已经派人和南唐的国主李璟谈妥了。”
“谈妥了？”郭荣大吃一惊。
南唐虽然向后周称臣，但一直都是口服心不服。李璟更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他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让后周的大军“借道”？
“家主向李璟承诺，此次攻占占城所得的战利品，分他一成。”王皓解释道，“而且，我们的大军并不需要从陆上借道。”
“那从何处去？”
“走水路。”王皓指着地图上，那条从扬州直通南海的航线，“我王家，可以出动三百艘大海船，负责将殿下的大军，以及所有粮草辎重，从扬州直接运抵占城沿岸。”
“王家的船队，可以直接将数万大军，投送到千里之外的战场？”郭荣再次被王家的实力，给震撼到了。
这种跨海投送兵力的能力，他简直闻所未闻。
“殿下，我王家只是比大家早在海上多走了多年罢了。”王皓的语气很平静，不过充满了自信。
郭荣沉默了。
他感觉，自己每多了解王家一分，对这个家族的敬畏就更深一分。
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还藏着多少惊世骇俗的底牌。
“好！”郭荣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这么办！”
“先生，你立刻去草拟一份出征计划。此次南征，本王要亲自挂帅！”
“殿下，不可！”王皓连忙劝阻，“您是储君，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占城不过弹丸小国，何须您亲自出马？随便派一员大将去，就足以荡平了。”
“不。”郭荣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这不仅是一场战争，更是我大周新军的第一次亮相，也是我郭荣作为储君的立威之战。”
“我必须亲自去。”
“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我大周的军队，是何等的威武！”
“我更要让那些骄兵悍将们知道，我郭荣，不仅能坐在书房里批阅公文，同样也能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开疆拓土！”
看着郭荣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王皓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了。
他只能躬身领命：“臣遵旨。”
......
郭荣决定御驾亲征占城的消息，很快就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郭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胡闹！简直是胡闹！”御书房内，郭威气得把桌子拍得山响，“你是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你的命，比十个占城加起来都金贵！你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父皇息怒。”郭荣跪在地上，平静地说道，“孩儿心意已决。”
“你！”郭威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父皇，您当年，不也是从尸山血海里，一步步杀出来的吗？”郭荣抬起头，直视着郭威的眼睛，“一个没有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君主，是无法真正让那些骄兵悍将们信服的。”
“孩儿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您的光环之下。”
郭荣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郭威。
他看着跪在地上，眼神却无比倔强的养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许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他无力地摆了摆手，“儿大不由爹。你想去就去吧。”
“但是，你必须答应朕一个条件。”
“父皇请讲。”
“把王皓给朕留下。”郭威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你带兵出去打仗，这开封城的政务，总得有个人帮你看着。朕看那个王皓就不错。让他留在京城，替你处理政务，朕也放心。”
郭荣一愣，随即就明白了郭威的用意。
他这是不放心王家，想把王皓当成“人质”，留在京城。
“父皇英明。”郭荣没有点破，只是顺从地答应了。
他知道，这是他父皇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解决了郭威这边，剩下的朝臣就更不成问题了。
在郭荣的坚持和宰相范质等人的支持下，南征占城的计划，被迅速通过。
郭荣从开封禁军中，挑选了三万最精锐的士兵。
由他亲自担任统帅，大将张永德（郭威女婿）担任副帅。
大军即日开拔，前往扬州，准备登船南下。
一场旨在练兵和掠夺的远征，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王皓则留在了开封，以晋王府长史的身份，代为处理郭荣留下的一切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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