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江东,建业。
刚刚经历与曹操在濡须口的再次对峙,虽然最终以政治妥协告终,但孙权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他深知,曹操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再次落下。而江东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境内群山之中,分布着大量被称为“山越”的土着部落,他们时叛时附,既牵制了大量兵力,也影响了赋税和兵源的稳定。
这一日,定威校尉陆逊求见。陆逊虽年轻,但沉稳多谋,已在地方治理上展现出过人才能。
“主公,”陆逊言辞恳切,“如今北方强敌环伺,我江东欲图存发展,必先安定内部,积蓄力量。山越之民,依仗险阻,不纳王租,更与地方豪帅勾结,实为心腹之患。然其民风彪悍,善于山地奔走,亦是极佳的兵源。”
他展开江东地图,指向丹阳、会稽等郡的群山:“逊以为,当主动征讨,以雷霆手段击破其魁首,然后择其精壮者补充军队,老弱者迁置平原屯田。如此,既可清除内患,稳固后方,又能扩充精锐,增强我军,尤其可弥补我军山地作战兵力之不足。此乃固本强兵之策也!”
孙权听着陆逊的分析,碧眼中光芒闪动。他正为兵源和内部稳定问题烦恼,陆逊此策,正中下怀。“伯言(陆逊字)所言,深得吾心!山越不平,吾寝食难安!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恰在此时,仿佛是为了印证陆逊的判断,丹阳、新都、鄱阳、庐陵四郡交界处的山越,在民帅费栈的煽动和领导下,再次掀起大规模叛乱!费栈此人,狡黠彪悍,在山越中颇有威望,他可能还暗中接受了曹操的印绶封官,意图在江东后院点火,牵制孙权。
叛乱声势浩大,叛军攻掠县城,杀害官吏,丹阳等地震动告急。
孙权闻报,不惊反喜,这正是推行陆逊策略的绝佳时机!他立刻任命陆逊为右部督,授予旌节,令其总领兵马,前往征讨费栈,并平定丹阳等郡山越。
陆逊受命,并不急于大军压境。他深知,山越凭借山险,若正面强攻,即便能胜,也伤亡必大,且难以根除。他采取了更为巧妙的策略。
陆逊没有立刻进入叛军核心区域,而是先派兵在多处要道广布旗帜,夜间多点火把,击鼓鸣金,制造出大军四面包围的假象。同时,他散布消息,声称已调集数路大军合围,重点打击首恶费栈。
陆逊派出大量细作和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潜入山越各部,宣扬政策:只诛首恶费栈,胁从不问;主动归顺者,不仅可以保全性命,强壮者还可入伍为兵,享受军饷,其家眷也能得到安置。此举极大动摇了叛军基层的决心。
在造成敌人内部恐慌和分裂后,陆逊亲率精心挑选的精锐部队,避开正面险阻,利用夜间和熟悉的小道,如同匕首般直插费栈的老巢!
费栈原本以为吴军会从几个主要隘口缓慢推进,他正好可以利用复杂地形节节抵抗。没想到陆逊用疑兵牵制了他的注意力,主力却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其核心营地之外!叛军猝不及防,营中大乱。
陆逊乘势猛攻,身先士卒。吴军精锐养精蓄锐已久,士气高昂,一举攻破费栈大营。费栈在乱军中被杀。群龙无首,加之陆逊之前的攻心策略生效,大部分叛军士卒或投降,或溃散。
击破费栈后,陆逊威名大震。他并未停歇,以此胜利之威,迅速横扫丹阳、新都、会稽三郡尚未平定的山越势力。各部山越闻听费栈已败,陆逊用兵如神,且政策宽严相济,纷纷望风归附。
在平定过程中和之后,陆逊严格践行了他之前的策略:
对少数仍负隅顽抗的据点,坚决以武力清除。
从投降和归附的山越民众中,严格挑选出身强体壮、熟悉山地作战的勇悍之士,补充进入军队。史载,此次共计获得精兵数万人!这批士兵后来成为东吴军队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尤其擅长山地、丛林作战,在后续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将剩下的老弱妇孺,强制迁徙到平原地区或孙权控制下的屯田区,编入户籍,让他们从事农业生产,成为纳税缴赋的编户齐民,从根本上瓦解了山越部落的生存基础,减少了日后再次叛乱的可能。
建安二十二年末,陆逊凯旋。他向孙权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不仅迅速平定了波及数郡的山越大叛乱,斩除了与曹操暗通款曲的费栈,稳定了后方,更重要的是,为江东增添了数万经验丰富、悍勇敢战的山地精锐。
孙权亲自出城迎接,拉着陆逊的手,欣喜万分:“伯言真乃吾之皋繇(古代贤臣)也!得此精兵,何愁曹贼不破,基业不固!”他立刻厚赏陆逊,并更加委以重任。陆逊通过此次平定山越,充分展现了自己的军事才能和政治手腕,开始真正进入东吴政权的核心决策圈。
此役,陆逊以最小的代价,解决了困扰江东多年的山越问题,实现了“固本强兵”的战略目标,极大地增强了孙权的实力和信心。江东的群山,在经过一番血与火的洗礼后,终于更加牢固地掌控在了孙氏手中。
建安二十三年春。
邺城的积雪尚未化尽,青瓦覆霜,寒气犹存。
自新年之后,朝堂之上流言渐起,
说魏公曹操要在春季举行一场“特诏封命”,而那封命的主角,竟是他那沉稳寡言的长子——曹昂。
那日清晨,魏公府的钟声早早响起。
曹操一身玄袍,束金带,步入正殿。
身后,荀彧、程昱、钟繇、贾诩等重臣分列两侧。
“吾欲上表,请旨封昂为五官中郎将,兼副丞相——”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俱惊。
荀彧第一个俯身而拜:“公,世子之事,乃国之根本。此举一出,天下将皆以为公有立储之意。”
曹操微微一笑:“世人怎么想,由他们去想。
我此封,不为传位,只为治政。吾年事渐高,魏国日繁,需有人分理内外奏章。”
程昱躬身:“然陛下若闻此事,恐生疑。”
曹操的目光一凛:“疑?——他早疑我。与其被猜,不若先行。”
他提笔写下奏表,字字如刀:“臣有长子曹昂,性行端重,学政有方,
可佐吾治国。请封五官中郎将,副丞相事。”
墨迹未干,曹操已命钟繇即刻驰往洛阳。
那一刻,荀彧与郭嘉对视,皆心中一沉。
三日后,洛阳宫传旨。
汉献帝刘协批复极快,诏曰:“魏公功德卓着,长子贤良,宜赞其治。
可封五官中郎将,副丞相,辅理国政。”
刘协看着那诏书,手指微微颤抖。在他身边的尚书令伏完低声道:“陛下,此举恐使魏公父子并掌朝纲,内外之势愈盛。”
刘协缓缓合上诏书,神色淡然。
“魏公之势,岂是朕能制?
与其遏,不若顺。封子以职,父子并列,可使彼内生嫌隙,外则心安。”
伏完一怔,旋即叩首:“陛下圣明。”
刘协却苦笑,望向殿外风雪。
“圣明?不。朕只是学会了如何在笼中活着罢了。”
春分前一日,邺城东殿。
铜灯三十盏齐明,光辉映照殿内金砖。
群臣列班,曹操立于殿上,亲自接旨。
当内侍唱出那一串繁复的封号时,殿内鸦雀无声。
“奉汉诏:封魏公长子曹昂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参议国政,辅理内外,位次三公。”
曹昂跪地叩首:“儿,谢陛下与父亲恩典。”
曹操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他,
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自今日起,你可参预奏章、廷议。但记住——副相非相,辅而不夺。”
曹昂垂首道:“儿谨记。”
荀彧、郭嘉、程昱等人相继上前贺。殿外百官跪迎,文书官高声唱名。
那时的春风吹入殿内,卷起一缕烛烟,
似在宣告:曹家的新一代,登堂入局。
封命一出,天下震动。
冀州、豫州、荆州诸郡,皆有传言:
“魏公父子并掌政事,此举恐非分权,而是储立之先声。”
士族间尤议纷纷:
“曹公此举,意在试长子之能。若果然安稳,世子之位便成定数。”
“长子虽贤,却无奇才;曹丕才思敏捷,曹植文采出众,未必甘心。”
这些言语传回邺城,曹丕与曹植各有所思。
曹丕笑着对王粲说:“世人总爱猜父意。可父亲最忌被人揣度。”
他抚袖而立,眼神深处隐着几分冷意。
而曹植在洛阳伴驾,得知兄长受封后,
只是淡淡一笑,对皇帝刘协道:“臣兄勤谨,可助陛下与魏公共安天下。”
刘协侧目:“你不嫉吗?”
曹植笑意不减:“若兄得天下,弟得诗名,皆不枉此生。”
这番话,让刘协久久未语。
那夜,曹操召曹昂至铜雀台。
夜风猎猎,风铃作响。
“昂儿,世人皆言我立你为储,你可知我意?”
曹昂躬身:“儿不敢妄度父心。”
曹操背手而立,缓缓道:“我此封,是让天下知我有继,
让朝臣安心,让天子不疑。
但世子之名,非父赐,乃天下认。若你担不起,位再高也无用。”
曹昂沉声答:“儿明白。
若魏国是屋,父为梁,儿愿为柱,不敢妄称栋。”
曹操转头,罕见地笑了:“这话我信。
明日起,尚书奏事,你亲自阅。
此后十年,我要你学会如何担天下。”
翌晨,邺城南门前,春雪初化,
一列百官肃立,迎副丞相出巡。
曹昂乘青辂,随荀彧、钟繇同行,
街道两侧百姓夹道而观,
有老叟感叹:“魏公家教之严,长子有父风。”
而在府门的远处,曹丕静静立着,
衣襟被风掀起,他没有上前。
他目送车辇远去,低声道了一句——“父要天下知他有继,
却不知,天下亦因此,
见了裂缝。”
风起,铃响。
邺城的春天,开始有了新的气息。
建安二十三年暮春,邺城的风渐渐带上暖意。
铜雀台上新修的石阶尚未干透,阳光落在青石上,闪着微微的光。
这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然而在魏公府内外,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紧张气息。
自从曹昂被封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后,朝堂上下议论纷纷。
表面一派太平,实则暗流汹涌。
魏国的政治格局,正在悄然改写。
晨钟一响,五官中郎府的门便开了。
尚书、侍郎、主簿依次进入。
曹昂着深青官服,端坐在堂前,面色平和。
案上堆满了各地奏章:屯田、军械、徭役、吏治,无不汇于此。
荀彧今日亲来指点,他素衣而来,手执竹简。
“世子,凡奏章,先辨轻重。先治民后治军,先安内后议外。魏国根基虽稳,但北方未彻底平,若内府失序,恐为外患所趁。”
曹昂恭敬答:“弟子谨记。”
荀彧微微一笑,语气缓了几分:“你不似令尊那般凌厉,却有静气。
但天下不是凭静守得下的。你若为相辅政,需学他一分断。断,才是权者之心。”
曹昂沉吟:“若断太过,民怨生;若守太久,事废。我……该如何取中?”
荀彧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若你真能思此,则已在魏公之下,而非其外。”
这一天,曹昂亲自批复了七十三份奏章。
他的笔迹端正,却锋芒内敛。
有官员私下议论——“魏公长子虽年少,却有不动声色之威。”
同一时刻,邺城南郊,文士聚会之地“清流书院”灯火正明。
王粲、陈琳、徐干、刘桢、应玚、邯郸淳皆在座,
酒过三巡,王粲轻叹:“自古英雄未有善终者。魏公雄才盖世,然功高震主,
今又封长子为副丞相,此事非福。”
陈琳低声笑:“粲公慎言。”
曹丕此时走入,神色自若,白衣胜雪,带着一贯的从容。
他举杯,笑道:“世人皆言我父立储,我却不忧。魏公之志,不止天下,何惧立子?”
王粲挑眉,含笑道:“公子如此豁达?”
曹丕轻啜一口酒,语气淡淡:
“天下如棋,父为王,兄为相,我……为士。君子以文养气,以气驭势。
我若能令天下文人心向于我,何患无名?”
徐干微叹:“公子欲以‘文’立势?”
曹丕笑而不答,只起身朗声吟道:“文以载道,气为其骨。
人之文气,存则国盛,亡则天下衰。”
众人齐声称妙。
那一夜,曹丕与七子定交,结为“邺下文会”。他在诗酒之名中,不显锋芒,却悄然积聚着人心。
洛阳宫的夜,总是比邺城冷。
宫墙高耸,月光如霜。
曹植在昭阳殿中,为皇帝刘协诵新作《感时赋》。
“……臣思忠烈之士,虽千载而不灭,愿以微诚,扶社稷于倾。”
刘协听罢,目光停在他身上。“子建之文,足以动人心。若朕昔年得此助,天下岂至如此?”
曹植俯首:“陛下言重。臣本为魏公子,蒙陛下恩遇,愿以笔为剑。”
皇帝沉吟:“魏公父子并掌国政,
朕今虽为天子,却似被笼中之鸟。但朕信你——你与兄长不同,你有心、有情。”
曹植心头一颤。“陛下若信臣,臣不敢负。”
从那日后,曹植几乎日日被召入宫,或谈诗文,或论治道。
他诗名更盛,帝心更近。
然而朝堂之外,关于“魏公三子,皆可为嗣”的议论,也在暗中酝酿。
暮春的一场夜雨,使邺城的瓦片泛出微光。
荀彧深夜独立铜雀台上,望着灯火点点。
他轻声道:“孟德之子,各得其势。昂得正统,丕得人心,植得帝意。
此局虽稳,然若一线不持,魏家之基,恐生裂隙。”
背后传来轻笑,是郭嘉。
“文若,孟德心中明白得很。他以子代己,以兄弟互制,这才是天下第一计。”
荀彧微皱眉:“可这计太狠。若有一日父亡,天下三力并起,魏室必危。”
郭嘉轻叹:“他赌的,不是他们的忠,而是他们的血。父子同源,兄弟相制——这天下才不会塌。”
荀彧不语,风卷起他宽袖。他抬头望向那轮残月,
忽然想起十多年前,曹操初起兵时对他说过的话:“文若,你要记住——
天下若是铁,我要锻它。
可若我死了,铁会不会自己裂?”
风声呼啸,铃声微颤。
铜雀台下,三条路正悄悄分开,一条通向政坛,一条通向文士,一条通向帝心。
而他们的父亲,
正在不远处的府邸,安静地写下一句话——“长子为辅,次子为笔,少子为心。我若死,天下仍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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