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背后的剑匣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仿佛里面的每一柄剑都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六柄灵剑疯狂嗡鸣，剑穗上的流苏早已被浓厚的血雾浸透，凝结成深褐色的硬块，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他身上那件原本青色的道袍，如今已被鲜血和污渍彻底覆盖，左肩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向外涌出滚烫的血液，每一次挥剑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眼神中的寒意却比剑锋更加凛冽——眼前的外域魔族如同疯狗般不断扑来，剑门宗的弟子正在他身边一个个倒下，尸骨在脚下堆积成山，几乎淹没了他们的战靴。
“掌门！左路…左路快守不住了！”一名断了左臂的弟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仅剩的右手死死握紧长剑，却在下一秒被三只妖魔同时撕碎，温热的血液溅了王哲满脸。王哲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反手一剑凌厉劈开扑来的魔将，剑刃划过对方脖颈时，他清晰地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那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异常刺耳。“剑门弟子，唯有死战！”他的声音虽然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厮杀声的力量，“都给我记住，我们的剑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人——而不是用来下跪求饶的！”
话音未落，六柄灵剑突然自剑匣中冲天而起，在空中急速旋转，结成一道璀璨夺目的剑阵。金光闪烁之间，剑气纵横，十数只妖魔瞬间被绞成碎块，血肉横飞。这正是剑门宗绝学“六合剑阵”，需以本命精血催动，每施展一次便要折损十年修为，但王哲已经顾不上了——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李安君身上，那孩子正被三名狰狞的魔帅围攻，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握剑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这孩子是李家最后的血脉，是他师兄托付给他的希望。
“安君！快退开！”王哲嘶声怒吼，剑匣中的主剑“破妄”骤然爆发出烈日般璀璨的光芒。他紧握剑柄，以自身血肉为引，硬生生撕裂魔群的包围，不顾一切地朝着李安君的方向冲去。剑风所过之处，魔物哀嚎溃散，但他的道袍上也添了无数新伤。
李安君听到王叔的呼喊，却没有后退。他想起父亲当年离宗时那句掷地有声的嘱咐：“剑门的剑，宁折不弯。”他横剑挡在身前，尽管剑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对着魔帅露出一抹冷笑：“想从此过？除非先踩碎我的骨头！”魔帅的利爪带着腥风猛然抓来，李安君奋力横剑格挡，却被对方恐怖的力量震得虎口开裂，长剑脱手飞出。就在魔帅的利爪即将刺穿他胸膛的瞬间，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将他死死护在身后。
“小心！”
但本应袭来的疼痛没有发生，王哲只觉得一阵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随后是不同于肉体一般却钻心彻骨的剧痛——他眼睁睁看着李安君转身挡在自己身前，一柄泛着幽光的魔刃从那孩子的腹部贯穿而出，墨绿色的毒液顺着刃身不断滴落，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刺鼻的腥臭。
“安君！”王哲的声音陡然拔高，撕心裂肺的嘶吼仿佛受伤的野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他反手抽出“破妄”，剑光如银河倒泻，带着凛冽的杀意，瞬间划破空气，精准地将那名魔帅的头颅斩飞。滚烫的魔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脸，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颤抖着抱住软倒的李安君，孩子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腹部的伤口正汩汩淌血，鲜红的血液迅速染透了王哲的衣襟，温热的感觉让他心如刀绞。“王叔……带你回家……”王哲的声音哽咽，泪水混着血一起落在李安君苍白的小脸上，“撑住！我们回家！”他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坚决。
“破妄”剑突然冲天而起，剑气如龙，撕裂苍穹，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魔群中劈开一道血路。王哲紧紧抱着李安君，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骨狂奔，六柄灵剑在他周身飞舞，化作一道道寒光，将靠近的妖魔尽数斩杀。他的真元在疯狂燃烧，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冒着白烟的脚印，那是灵力透支的征兆，但他不敢停——怀里的孩子气息越来越弱，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生命的迹象正一点点流逝。
“王叔……安君没给你丢脸……”李安君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听不清，但嘴角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剑门宗的脸面……我守着了……”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别睡！”王哲猛地停下，用力掐了掐孩子的脸颊，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安君，你看，前面就是城墙了！王叔带你去吃城南张记的肉包，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你不是最爱吃吗？”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急切与希望，试图用美好的回忆唤醒孩子的意识。
李安君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想起了肉包的香味，他虚弱地点点头：“要……要两……两个……”声音微弱，却带着孩子气的期待。
“好！两个！不，十个！管够！”王哲重新抱起他，速度更快，城墙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守城士兵的面孔已经能看清。他正欲纵身跃上墙头，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带着冰冷的杀意，挡住了去路。
这是一头达到十境级别的可怕妖兽——实力远超之前遭遇的所有魔将，是真正令人绝望的存在。它那如同小山般庞大的身躯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坚硬鳞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它手中紧握一柄狰狞的骨刀，那是由上百具修士的骸骨熔炼而成，刀身缭绕着凄厉尖啸的冤魂，仿佛能听到他们临死前的不甘与怨念。它朝着王哲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腥臭的涎水不断滴落，每一滴都腐蚀着地面，形成一个个冒着白烟的深坑。它显然要将这对逃亡中的师徒彻底拦截在这里，终结他们的去路。
王哲将年幼的李安君紧紧护在怀中，他的眼神冷冽，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深藏着无法撼动的决意。他脑海中浮现出师父临终前的嘱托，那声音至今清晰：“李家的人可以亡，但剑门宗的传承绝不能断。”正是因为这句话，他多年来一直隐忍着未曾下山，未能亲手为师父报仇，也未能替惨死的师兄和大嫂讨回血债。他仿佛又看到师兄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那双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最后望向的，应该就是安君所在的方向吧。他也想起大嫂奔赴死境之前，将安君的小手郑重地塞进他掌心，轻声说出的那句“托付给你了”。
这些人，都将性命与希望，毫无保留地交托给了他。
他缓缓闭上双眼，身后的剑匣猛然震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六柄灵剑应声同时出鞘，悬浮于他身侧，剑身上的灵光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流淌着凛冽的杀意。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眼中已没有丝毫犹豫，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绝——
“让开。”
仅仅两个字，却挟带着山岳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威压，如天雷贯耳，直慑心神。那十境妖兽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本能地后退半步，但随即凶性被彻底激发，发出更狂暴的嘶吼，挥舞那柄缠绕冤魂的骨刀，带着几乎要毁天灭地的力量猛劈而下！
王哲没有躲。
他的腹部骤然亮起一道灼目的红光，那是将真元燃烧到极致的征兆。他每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便攀升一重，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无形之力挤压，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妖兽那势不可挡的骨刀竟在半空中陡然停滞，它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恐惧——眼前这个人类修士的气势正如海啸般疯狂暴涨，竟硬生生阻断了它的杀戮冲锋。
王哲径直走到它面前，仅两步之距，眼神却平静得可怕，如同深渊。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让开。”
妖兽从短暂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被这渺小人类的接连挑衅彻底激怒，狂吼着全力挥落骨刀！
但已经太迟了。
六柄灵剑倏然化作六道璀璨流光，速度快到只留下模糊的残影，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噗嗤！噗嗤！”接连几声血肉被切开的脆响，妖兽那庞大的身躯在瞬间被肢解——头颅、四肢、躯干纷纷分离，轰然倒塌在地。墨绿色的血液如泉喷涌，溅满了王哲全身，如同给他戴上了一副狰狞而悲壮的血色面具。
前方，再无阻拦。
王哲稳稳地抱着李安君，身形如电般纵身跃上高耸的城墙，守城的士兵们见状慌忙向两侧退开，为他让出一条通路。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在混乱中锁定了目标——那位脾气古怪却医术通神的鬼医，此刻正蹲在城墙角落，专注地为一名伤员包扎伤口。
“杜仲！”王哲的声音冷冽如冰，他将李安君轻轻放在地上，六柄灵剑应声出鞘，寒光闪烁，剑尖精准地指向杜仲的咽喉，“治好他。要不他活，要不你死。”
杜仲被突如其来的灵剑逼得后退了半步，随即脸上涌起怒意，他挥手将灵剑打落在地，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王掌门好大的威风！这是威胁谁呢？老夫行医救人，凭的是本心，从不是被谁威胁出来的！”
旁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者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鬼医长老息怒，王掌门只是……只是性子急了些。这孩子伤得极重，已伤及根本，老夫先为他止血，保住性命不难，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今后的修行之路，怕是……难以恢复了。”
“活着便好。”王哲打断了他，将灵剑收回剑匣，目光转向城外那片惨烈的战场，厮杀声震天动地，仿佛永无止境，“能修行更好，但这条命，我不能让他有任何差池。”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李安君，孩子的脸上还沾染着血迹，眉头却微微舒展，仿佛在梦中见到了热腾腾的肉包。王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有若无地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随后他身形一跃，如流星般坠下城墙，重新冲入那片血与火交织的炼狱，剑匣在他背后嗡鸣作响，仿佛在为他送行，又似在无声诉说着一场未尽的征程。
喜欢天道六子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天道六子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