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还是被聊死了。
眼看气氛彻底陷入凝滞,这个无眠的夜晚似乎注定要以“大家一起装睡”的方式度过,以至于博士都开始考虑“要不还是靠咒文助眠吧”的时候,阿米娅忽然问:“博士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
唉?!
你要问这个,博士可就不困了——他差点要坐起来细说,但刚做了半个仰卧起坐就磕到棺材盖板,只好捂着脑袋躺回去,“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一旦进入“分析,理解,执行”的阶段,博士的社交尴尬症就一扫而光,仿佛又回到了他的主场,“我们想要出海,除了海洋本身的风险,还要先越过两个最大的障碍。”
“什么障碍?”阿米娅扮演起一个合格的捧哏。
博士:“第一个,是伊比利亚审判庭;第二个,是深海教会。”
阿米娅:“我听说过伊比利亚审判庭……但什么是深海教会?”
看看,阿米娅小天使多么地善解人意!
博士顺着她的梯子自然地说了下去:“深海教会,是一个组织混乱、缺乏系统管理、甚至没有确定教义的草台邪教组织。以我看,说是‘教会’有点抬举他们了,不如说是‘海嗣同好会’。”
“灵车”猛地刹了一脚,运动神经最差的博士没能及时反应,脑袋又一次磕到了棺材,不由“嗷”的一声,被迫停止了侃侃而谈:“斯卡蒂?”有什么情况吗?
一直凭借深海猎人的惊人感知“偷听”众人卧谈的斯卡蒂,此刻很难形容自己被博士那番“高论”哽住的心情:“……没事。轧到了一块石子。”
既然没有意外,阿米娅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继续追问:“‘海嗣’,又是什么?”
“那就要从‘大静谧’讲起了。”博士讲述时带着一种奇异的“追忆往昔”的口吻,仿佛他正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从打SideStory的角度来说,确实没错),“简单地说,‘大静谧’就是海嗣与阿戈尔对抗产生的灾害。”
这次不仅阿米娅,Logos也开始为博士的“无所不知”侧目:“从伊比利亚公开档案中,我们只知道‘大静谧’是海平面异常上涨的自然灾害,被当做‘天灾’的一部分。”
凯尔希似乎知道不少内情,但此前Logos并未关注过海洋,因此也不曾向她问起。
“这就是泰拉的问题了——在关乎文明存续的大事上,人人都藏着掖着,”博士没有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把生物灾害叫做‘天灾’也说得过去,但其本质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就不好说了。”
接下来,博士仿佛化身高中生物老师,除了隐去其由旧文明创造用于行星改造,系统地介绍了海嗣的生物特性,从“初生”到“恐鱼”,其自愈能力和“溟痕”的腐蚀,对它们身上兽类、水生植物和腔肠动物的特征大加评论……
饶是斯卡蒂经受了博士“锐评深海教会”的第一波冲击后,已经有了一定抵抗能力,在偷听过程中保持了驾驶的平稳,但仍然听得一脸呆滞,很难形容内心的感受——如果让博士来给她当嘴替,大概会说,这是上了一门《克苏鲁解剖学》的感受。
虽然这里没人是海嗣的信徒,但《克苏鲁解剖学》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亵渎邪神吗啊喂!
也许是讲得太顺口了,大致介绍一遍后,博士一秃噜:“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w冷哼一声,听起来尚未从嘲讽状态中解除:“你以为自己在上课吗?”
Logos的声音里则是带了一点笑意,“听起来,您对海嗣与深海教会毫无敬意。”
“这叫‘从战略上藐视对手’,”博士确实也很难对这种组织度稀烂的邪教产生敬意,“大部分邪教都比他们讲究多了——当然,战术上还是要重视起来的。”
“但据我所知,深海教会是伊比利亚的心腹大患,”Logos的声音传达出真诚的困惑,“一个连教义都没有的组织,为什么可以渗透到这种地步?”
“因为,”博士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马孔多在下雨。”
“灵车”再度陷入了沉寂,阿米娅和Logos似乎在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w则再次用冷哼表示对博士故弄玄虚的不满。
“抱歉,我的意思是,”博士也觉得自己不该说这种话——和“黄牛”“克苏鲁”不同,这已经不是一两个他能够搬运到这个世界的词汇;继看到沉船上铭文的那一刻之后,这个瞬间再次让他认知到自己身在异乡:“大静谧后的伊比利亚,太残破,太绝望,也太孤独了。”
阿米娅不安地翻了个身:她感觉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博士也非常孤独,而她却不太明白让博士感到孤独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吗?
“曾经的辉煌消散如烟,复兴的口号每喊一次,可信度就降低一点;越来越多的村庄与世隔绝,失去同文明世界的联系——如果你已经确信灯塔永远不会再燃起,那么总要为自己寻找一点新的希望。”博士为这个曾经辉煌的国度叹息,“相比其他的邪教,深海教会至少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它的神,是真实存在的。”
车厢内再次静默了一会儿后,大概是为了帮助博士从这种让人难过的状态中解脱出来,阿米娅又找回了最初的那个问题:“博士说审判庭和深海教会是我们出海的障碍……听起来,突破点就在深海教会?”
博士察觉了阿米娅的好意,抹抹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振作些:“大静谧后,审判庭不得不用高压统治阻止伊比利亚走向崩溃,这也成为了我们的麻烦:斯卡蒂是阿戈尔,而我长得也像阿戈尔,两个外来阿戈尔潜入伊比利亚——我们都不用做什么,可能就得被带走拷问了。”
伊比利亚已经与泰拉诸国隔绝了太久,恐怕都未必听过博士的大名,就算他祭出自己源石科学家的身份,也未必好使。想到这,博士真心实意地怀念起大炎:跟伊比利亚相比,龙门确实非常开放包容了。
“但深海教会则恰恰相反,”停顿整理了一会儿思路后,博士继续道,“因为阿戈尔来自海洋,他们对阿戈尔有特殊的好感。加上这个‘海嗣同好会’管理极度混乱,不同城镇之间的组织互相隔绝、交流不畅,我们只要乱喊几句‘同胞’,很容易伪装成教徒混过去。”
……
因为在出发之前就有长途旅行的预期,这辆运尸车经过了特殊改装,具备很强的越野能力,除了补给燃料和食物的需要,其余时间几乎不在任何城市停留,沿着炎国边境线,掠过雷姆必拓,终于来到了伊比利亚国境线附近。
对于绝大部分信使来说,这样的旅行是不可想象的:信使穿行于这片大地,每路过一座城市必停一次,仿佛某种“打卡”——这不仅仅是出于补给的需要,更重要的原因是必须校准路线。
在磁场混乱的泰拉,导航出了城市就没信号,指南针也常常失效,迷失方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城市,文明在这片大地上仿佛一个个孤立的菌落。
斯卡蒂的血脉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回应深海的呼唤,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不会认错大海在哪边,但这也只能为她确定海岸线的大致方位;相比之下,博士的方向感简直是bUG一样的存在。
虽然博士很想说实话,比如他脑子里有一个疑似来自旧文明的内置系统,时刻提供包括但不限于扫描物品、解读文件、实时翻译、导航和天气预报等等功能,自己实在不是什么天才……
但这种说法显然只会被解读成“博士不愿意解释,所以用这种幽默的方式来搪塞”,没办法,他只好称自己是通过分析磁场变化规律来定位。说完博士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等他捞出罗德岛,有了空闲时间,Logos会不会拿着各种磁场模型来求教这种“定位算法”……
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为了掩盖行踪,他们一行人从不连接任何城市的信号塔,因此也无法被追踪,像幽灵一样巡礼于泰拉大地,期间所有对外联系都依靠博士留在龙门的“源石纠缠”设备。
因为博士提到把他留在龙门的指挥终端“置于恒温、恒湿、避免剧烈震动的稳定环境中”,在博士没看到的地方,他在龙门的办公室已经快要变成博物馆:放置指挥终端的办公桌上罩了一只大玻璃罩,内置恒温恒湿仪和防震装置,每天都有一名助理在办公室值班,颇有一种看守文物的诡异感觉……
博士关于“源石量子纠缠”的论文在路上写完后,就是通过这个“文物终端”传输到龙门,再由艾雅法拉整理寄送《自然科学》。至于之后引起的(叒一次)学术大地震,乃至泰拉通讯技术的升级,就暂时不是博士能关注到的了。
因为博士已经来到了文明世界边缘,“大静谧”后濒临崩溃的伊比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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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马孔多在下雨:《百年孤独》中,在战争胶着的时候,赫里内勒多上校给奥雷里亚诺上校发电报,“马孔多在下雨”。对于这句话有很多解读,赫里内勒多面对昔日挚友、如今只能例行公事对话的上校,不知道如何倾诉内心的孤独,只能告诉他家乡在下雨;又影射了在动荡的时局中马孔多无法独善其身;还为后来马孔多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的雨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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