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御书房 \/ 皇宫星星】
太后那句表情“不经意”的闲聊,类似的心思被淬炼过的最细小毒针,精准地刺入了萧昭远的心中。
他离开了慈安宫,上面的“孝顺”与“温和”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片山雨欲来般的阴沉。他没有回御书房,也没有去朝阳宫。他只是一个人在那被冰雪覆盖的御花园之内漫无目的地走着。王福和一众内侍都远远地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他们都感应到了陛下那平静的面容之下隐藏着如此滔天的天怒火,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昭远的心里翻江倒海。他一遍遍地咀嚼着母后那句话。“……北境之事如此紧急。为何只信陈将军一人之言。……那西境的摄政王久经沙场。他的意见想来也很重要。……可你似乎连问都不愿多问一句呢。”
这些话从他母亲后的口中说出,便不再是一句简单的“抱怨”,而是一个充满了政治深意的信号,连他母亲都已感知到了的危险信号。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一条让他浑身冰凉的逻辑链在他的思维中疯狂地串联起来。
——霜妃!
——她一个刚刚入宫的来自南国的异族公主。
——她是如何知道萧珏对北境防图有“研究”的?
——她是如何知道这种连他这个皇帝都未曾关注的军中秘辛?
——她又为何要在“巫蛊案”和“盐税案”之后。
——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刻。
——屡次三番地在他面前提起“北境”?
——甚至不惜冒着“后宫干政”的滔天大罪。
——还要强行将他的注意力引向北境?
——她和萧珏!
——一个在深宫深得盛宠。
——一个在西境边陲手握三万重兵是他唯一的心腹大患。
——他们!
——是不是已经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又有联系了?!
这个念头就像一条最毒的冰蛇,瞬间钻入了他的骨髓,让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他想起了前几天,在京城挑选那些被他当做“笑话”来听的流言。
——“……那个叛将魏勇,曾在西境萧珏的麾下工作过两年!”
“轰——!”这来自“后宫”与“前朝”的致命线索,在这一刻于萧昭远那多疑的心思完美地汇合了!
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真相”瞬间成型。
——萧珏!
——他提前觊觎北境的兵权了!
——他不仅私下研究北境的防图。
——他甚至还无数次将自己的心腹(魏勇)安插到了陈敬的身边!
——而霜妃!
——这个他新晋的宠妃!
——竟是那个为虎作伥的说客!
——他们是想里应外合!
——他们是想借北之手除掉陈敬,然后他再顺理成章地以“救世主”的姿态夺取整个北境的兵权?!
——到了这时。他一人便手握大魏西、围攻北军团!
——他是想……造反?!
这个念头就像一把最锋利的淬毒冰锥。狠狠地扎进了萧昭远的心脏。他被自己推演的这个“真相”给彻底吓到了。
他心里的怒火不是来自北境的“危局”。他根本不信苏家有那个胆子去“卖国”。他只相信他只相信他内心的愿望、更可怕的!他相信他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弟,要借助“北境”这个由头,联合他那机深沉的“宠妃”,一起来染指他的皇权!
……
就在皇帝的猜忌之心被推到顶峰的第二日早朝。金銮殿上那根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出现了。
当朝会复议进行到一半时。那个平日里连眼都懒得睁的五品御史高阳,手持玉圭,毅然出列。他为“秋韵”记点消耗重金,并许诺了无数的好处之后,才终于成为策反的、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陛下。”高阳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慌”与“激愤”,“微臣有本要奏!”“微臣要弹劾!”“——弹劾指控西境摄政王,萧珏! ”
“轰——!” 这石破天惊的六个字,整个金銮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朝臣都猛地抬头,极其惊愕地看着那个疯了一般的御史。弹劾摄政王?他不要命了吗?!
萧昭远那一直紧握着龙椅扶手的手,猛地一紧,指节都捏得发白。他看着底下那个“忠心耿耿”的御史,声音沙哑地问道。“——是为何事? ”
“微臣近日收到来自西境的匿名密报!”高阳高地举起了手上的奏折,“密报中言之凿凿!摄政王萧珏近期罔顾圣恩不思戍边,反之——在其王府之内幕召见西境诸将,日夜推演我朝……北境防图!其用心已是昭若然揭!”
“不仅如此!”高阳检再次加强了语气。“微臣还查到!如今那北境的副将魏勇,早年便在摄政王的麾下听命!彼此私交甚笃!如今北境流言四起。西境又私图防务。此南一北一明一暗遥相呼应!摄政王殿下他……恐怕他已生了不臣之心啊!微臣恳请请陛下圣裁!立即召回摄政王收其兵符!不然国本危矣!”
这番话就是那样黑色的闪电,萧昭远那一瞬间被猜忌所笼罩的黑色彻底劈开。这不再是后宫的“耳语”,也不再是市井的“流言”,来自他“忠心”御史的血淋淋的弹劾!昨天才刚刚在心中推演那个最可怕的“真相”,如今便被自己的臣子用最无可辩驳的方式亲手证实了!
那份真假辨难的“证据”, 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够了! ”萧昭远猛地从龙椅上方站了起来,他被彻底激怒了。他愤怒的是——他那个野心勃勃的皇弟,竟敢将手伸向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任何人染指的兵权!他愤怒的是——他竟敢与他那心机深沉的“宠妃”里应外合,将他这个九五之尊的帝王当成一个傻子!他只相信他的猜忌之心。他只相信 ——萧珏要反!
“退朝!”他猛地一甩龙袖。在文武百官那惊恐万状的目光中。头也没有回地大步走下金銮殿。
……
当晚御书房内灯火亮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清晨加盖了八百里加急印信的最高圣旨,从京城呼啸而出,直奔那千里之外的西境,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朕闻北境有异。 ——特召摄政王萧珏即刻回京。——商议国事。不得有误! ”
叫做商议。实为试探。也是囚禁。
……
景仁宫内。许倾寰(林in 许)在窗台上将那盆多次完成了使命的“远志”慢慢地收了回来。她的脸上一片冰冷的平静。
而朝阳宫内。 霜妃(许in林)也同时收到了这个让她既兴奋又战栗的消息。她慢慢地走到棋盘前,将一枚代表着“萧珏”的最重的黑色棋子,从那遥远的西境重重挪到了象征京城的那座天元之上。
她们的计策,以一种最危险也最完美的方式。 ——成功了。那只最猛的“老虎”终于被她们亲手引诱着,踏入了这座为他准备好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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