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是那种近乎透明的湛蓝,几缕薄云悠悠飘过,被阳光镶上耀眼的金边。庭院里的草木吸饱了雨水,叶片绿得发亮,每一片都挂着晶莹的水珠,在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和湿润花朵混合的清新气息,吸一口,肺腑都觉得清透。
小青几乎是蹦跳着冲出屋子的,赤足踩在微凉湿润的草地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印子。她穿着一身轻便的青色束腰短裙,外罩同色薄纱广袖衫,长发用一根青玉簪松松绾了个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她的动作跳跃,充满了蓬勃的生气。
“弟弟!快出来!看这天气多好!”她转过身,对着屋内招手,赤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比庭院里任何一颗水珠都要璀璨。
小玄跟着走出来,一身简洁的黑色劲装,墨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分明的下颌。他手里拿着小青昨日就惦记着要玩的、那颗据说能制造小型幻景的琉璃珠。珠子有鸽卵大小,通体透明,内里仿佛有云雾流转,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彩。
“姐姐呢?”小玄环顾四周,没看到小白的身影。
“姐姐说她想在廊下看会儿书,让我们先玩。”小青不在意地摆摆手,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琉璃珠吸引。她从小玄手里拿过珠子,握在掌心,注入一丝青色的灵力。
顿时,以琉璃珠为中心,一片柔和的光芒漾开。光芒中,几只巴掌大小、翅翼轻薄如纱、色彩斑斓的幻光蝴蝶翩翩飞出,它们没有实体,却栩栩如生,围绕着小青上下翻飞,洒下点点磷光。
“哇!真的可以!”小青兴奋地低呼,赤瞳紧紧追随着那些幻蝶,伸出手指去触碰。幻蝶灵巧地避开,却又绕着她的指尖飞舞,光影交错,美不胜收。“弟弟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小玄笑着点头,目光柔和地落在她雀跃的侧脸上。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暖金,她专注欢喜的模样,比任何幻景都生动夺目。
“你也试试!注入灵力,想象你想要的东西!”小青把琉璃珠塞回小玄手里,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小玄依言,握住琉璃珠,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黑色灵力探入。他心念微动,想着水中游鱼的模样。很快,琉璃珠光芒一变,在他们脚边的草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小片波光粼粼的“水池”,几尾银色半透明的小鱼在其中悠然摆尾,水波荡漾,光影逼真。
“哈哈!是鱼!”小青拍手笑起来,蹲下身,好奇地伸手去撩拨那虚幻的水波,指尖穿过“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那些小鱼受惊似的散开,又在不远处重新聚拢。“这个好玩!弟弟,再变个大的!变个……凤凰!要会飞的那种!”
她仰起脸,赤瞳里满是促狭和期待,故意出难题。
小玄失笑,凤凰形态复杂,灵力控制要求极高,这琉璃珠只是小玩意儿。但他看着小青亮晶晶的眼睛,不忍拒绝。他凝神,更小心地控制着灵力的输出和形态的勾勒。
片刻后,一只体型稍大、尾羽华丽、通体由金色和红色光点构成的凤凰虚影,颤巍巍地从琉璃珠光芒中升起。它不如真正的凤凰威严神骏,甚至有些形态不稳,光影流动间显得有些“肥胖”和“笨拙”,但确实在努力地扑扇着翅膀,试图盘旋。
“噗——哈哈哈哈!”小青一看那“胖凤凰”的样子,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弟弟!你……你这变的什么呀!这是凤凰吗?这明明是一只吃得太好飞不动的胖鸟!哈哈哈!”
她笑得毫无形象,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的庭院里回荡。那“胖凤凰”似乎被她笑得更加不稳,晃了两下,“噗”的一声轻响,化作光点消散了。
小玄也被自己这“作品”逗乐了,无奈地摇头:“这珠子品阶不高,控制精细幻象还是太难了些。”
“不管不管!再试试别的!”小青笑够了,又兴致勃勃地提议。她像是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拉着小玄尝试各种幻象。变花草,变小兽,变一些稀奇古怪的、只在她想象里存在的东西。小玄也乐意陪着她胡闹,两人凑在一起研究琉璃珠的灵力注入技巧和形态控制,时而成功,时而失败,笑声和惊叹声不时响起。
玩到兴起,小青看到幻化出的几只格外灵动的蝴蝶绕着花丛飞舞,一时兴起,竟提着裙摆,学着蝴蝶的姿态,轻盈地跳起来去扑。她的动作带着修炼者特有的协调与优美,但或许是被幻象迷惑,又或许是自己玩得太嗨,落地时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块湿滑的青苔。
“呀!”她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后仰倒。
小玄一直注意着她,见状立刻上前一步,长臂一伸,稳稳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向自己怀里。小青撞进他坚实的胸膛,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随即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玄,赤瞳里还残留着一丝惊吓,但更多的是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笑意,仿佛刚才的“意外”也有几分故意的成分。
“吓死我了!”她拍拍胸口,手却没离开小玄揽着她的手臂,反而顺势靠着他站稳,仰着脸笑嘻嘻地说,“还好弟弟你反应快。”
小玄低头看她,她脸颊因为玩闹和刚才的惊吓泛着健康的红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肌肤上,眼睛亮得惊人,整个人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活力。他心中柔软,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额角的汗,语气带着纵容的无奈:“小心些,地上滑。”
“知道啦!”小青拖长了语调应着,却依旧靠着他,没有立刻退开的意思。小玄也就这样揽着她,两人挨得极近,看着草地上尚未消散的、零星闪烁的幻象光点,低声讨论着刚才哪个幻象最有趣,哪个控制起来最难。
庭院另一侧,廊檐之下。
小白一身月白色长裙,裙摆绣着同色的暗纹莲花,冰蓝色的长发未加任何饰物,自然垂落,在阳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她坐在一张铺了软垫的竹椅上,膝上摊开着一卷厚重的、记载着上古奇阵原理的古籍。竹椅旁的小几上,放着一杯热气渐消的清茶。
她的目光起初确实落在书页那些玄奥繁复的阵纹图解和古篆注解上,冰蓝色的眼眸沉静专注。但渐渐地,那专注被不远处传来的、毫不掩饰的欢笑声打散。
她微微抬起眼,视线越过书卷边缘,投向庭院中央。
阳光下,那一青一黑两道身影挨得极近。小青整个人几乎半靠在小玄怀里,仰着脸跟他说笑,小玄则低着头,侧脸线条柔和,金色的眼眸里满是笑意,专注地看着怀中的人。他们面前,琉璃珠的光芒明明灭灭,幻化出各种有趣但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小青时而拍手雀跃,时而笑得花枝乱颤,小玄则始终护在她身侧,偶尔伸手扶她,或者低头听她兴奋地描述着什么。
很和谐,很美好的画面。妹妹玩得开心,弟弟耐心陪伴。
小白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最初,那眸底确实掠过一丝纵容的、看着自家孩子玩闹的温和笑意。小青性子活泼,小玄又向来宠她,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笑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响亮,两人之间的互动也越来越亲密自然——小青拉着小玄的袖子让他看幻象,小玄顺手替她拂开颊边汗湿的发丝;小青跳起来差点摔倒,小玄立刻将她揽入怀中;小青靠在他身上指着天空说什么,小玄便仰头看去,侧脸沐浴在阳光里,笑容清晰可见……
他们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彼此和那新奇玩具构成的小小世界里,忘了廊下还有一个人,一卷书,一杯渐渐冷掉的茶。
小白翻动书页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稍稍用了些力道,将坚韧的纸张压出一道轻微的折痕。她试图将视线拉回书页上,试图将心神重新沉入那些玄妙的阵法推演之中。
然而,那些原本充满吸引力的古老符文和精妙阵图,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变得模糊而难以捉摸。她的目光在字里行间游移,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耳边,小青清脆带笑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来:“弟弟你看!我让它们排成队!像不像巡游的小兵?”
然后是自家弟弟那熟悉的、带着笑意的低沉回应:“像。二姐指挥有方。”
“那当然!弟弟,再变个更大的!要能覆盖整个庭院的星空!”
“好,二姐想要什么,就变什么。”
那句“想要什么就变什么”,语调温柔,带着毫无原则的宠溺和纵容,清晰地钻进小白的耳朵。
她握着书卷的手指,又不自觉地收紧了些,骨节微微泛白。
庭院里,阳光正好,笑语嫣然。廊檐下,阴影微凉,茶香已冷。
又过了一会儿,小白合上了膝上的书卷。动作不算重,但“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廊下显得格外清晰——如果庭院中央那两人能注意到的话。她站起身,月白色的裙摆如水般滑落,没有一丝褶皱。她将书卷放在竹椅上,端起那杯已经彻底凉透的茶,指尖感受到瓷杯的冰冷。
她没有再看庭院中央一眼,转身,步履依旧优雅从容,走向庭院另一角那处由天然青石打磨而成的石桌石凳。那里更靠近一丛茂密的修竹,也更僻静些。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茶具,一小罐灵茶叶,引动阵法,煮水。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感,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抿着唇,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冰蓝色眼眸深处,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唇角那抹惯常的、清浅的弧度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线平直。
水沸,冲茶,滤叶,斟杯。一套流程安静而迅速地完成。她面前摆了两杯清茶,茶汤澄澈,热气袅袅上升,带着清雅的香气。然后,她便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目光落在远处一株被雨水打落了几片花瓣的灵昙上,仿佛在欣赏残花,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姐姐姐姐!你看这个法宝真好玩!”小青脸上红晕未褪,额角还带着细汗,手里拿着那颗琉璃珠,像献宝一样冲到石桌边,赤瞳里满是兴奋的光彩,“我和弟弟研究了好久,可以变出好多东西!虽然弟弟有时候控制得不好,变出来的东西奇形怪状的,哈哈哈!”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在小白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拿起桌上其中一杯还温热的茶,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满足地舒了口气。“啊——玩得口渴了!姐姐沏的茶还是这么好喝!”
小玄也跟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他脸上带着运动后的些许薄红,气息平稳,金色的眼眸含笑看向小白,刚想说什么,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小白坐在那里,月白的衣裙衬得她肤色如雪,冰蓝色的长发垂落肩头,神色平静,甚至在他们过来时,还抬手将另一杯茶轻轻推到了小玄面前。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小青兴奋的分享,或者用那双清冷的眸子静静注视他们,听他们讲述趣事。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仿佛只是礼貌地表示“听到了”。
然后,在小玄和小青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时,她忽然站起身,没有看他们,也没有收拾茶具,就这么转身,步履依旧轻盈,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走向不远处的廊檐。她倚靠在廊柱上,背对着石桌的方向,目光投向庭院更远处那片在雨后显得格外葱茏的花丛,只留给他们一个清冷窈窕、仿佛隔绝在外的背影。
小玄心里“咯噔”一下,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那杯茶温度刚好,茶香清雅,是他喜欢的口味,小白甚至记得他不爱喝太烫的。但此刻,这杯体贴的茶和那个疏离的背影组合在一起,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小青正端着茶杯,准备继续跟姐姐分享刚才变出“胖凤凰”的糗事,见状也眨了眨眼,赤瞳里的兴奋稍稍褪去,染上一丝疑惑。她放下茶杯,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小玄,凑近他,压低声音问:“弟弟,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刚才玩得太疯,吵到她看书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和不解。姐姐虽然喜静,但以往他们玩闹,只要不是太过分,姐姐向来是纵容的,最多淡淡瞥他们一眼,说句“莫要太喧哗”,何曾这样……不理人?
小玄摇摇头,眉头微蹙。他知道小白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吵闹就真正动气的人,尤其对象是他们。他示意小青先坐着,自己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而是站起身,朝着廊下那抹月白色的背影走去。
脚步放轻,走到小白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能闻到空气中除了茶香和雨后草木香,还有一缕独属于小白的、清冽如雪后松针的冷香。但此刻这香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凉意。
“姐姐,”他开口,声音放得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关切,“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看书看得累了?”说着,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搭上她的肩膀,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给她一些安抚或者只是简单的触碰。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月白衣衫的瞬间,小白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她的动作幅度不大,甚至称得上自然,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倚靠的姿势,但那份拒绝的意味,小玄感受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回头,声音从前面传来,语调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像初春未化的溪水,带着沁人的凉意:“无妨。”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们玩你们的便是。”
这句话,配上她始终不曾回头的背影,那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如同实质的屏障,瞬间将小玄隔绝在外。他心头那点不确定落了地——娘子生气了。而且,似乎气得不轻,是那种闷在心里、不言不语的“闷气”。
小青也坐不住了,她几步跟了过来,绕到小白身侧,微微弯下腰,试图去看小白的脸,语气带着点讨好和担心:“姐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怪我只顾着和弟弟玩,没过来陪你?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珠子是新得的,一时玩得忘了形……”她越说声音越小,赤瞳里染上些许不安。她知道姐姐待她极好,极少真正对她生气,但眼前姐姐这模样,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小白终于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扫过凑到面前的妹妹,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波动,但很快便移开,落在了旁边的小玄脸上。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空洞,里面映出小玄带着担忧和些许无措的面容,却没有丝毫温度。她看着小玄,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还是那样平淡:“我为何要生气?”
说完,不等小玄或小青反应,她竟直接转身,裙摆划过一道清冷的弧度,径直朝着屋内走去,只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飘散在雨后微凉的空气里:“我去书房。”
那背影挺直,步履从容,却透着一种不容靠近的决绝。
小青愣在原地,赤瞳睁得大大的,看看姐姐离去的方向,又看看身边眉头紧锁的小玄,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玄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了。他揽过小青的肩膀,低声道:“先喝点茶,我去看看姐姐。”
小青点点头,脸上没了玩闹时的飞扬神采,有点蔫蔫的,乖乖坐回石凳上喝茶,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屋内。
小玄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半凉的茶,一饮而尽,定了定神,朝书房走去。小青见状,也连忙放下茶杯,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像只做错了事、怕被主人责罚却又忍不住关心的小动物。
书房的门虚掩着。小玄推开,只见小白已经坐在了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她面前摊开的,依旧是那卷厚重的阵法古籍,她坐姿端正,冰蓝色的眼眸低垂,落在书页上,指尖甚至还轻轻翻过一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看起来无比专注,仿佛真的被书中玄奥的内容深深吸引,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干扰。
但小玄太了解她了。若她真的专注看书,周身气息会沉静如水,眼神会随着文字流转,带着思索的光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姿态无可挑剔,但整个人的气息是紧绷的、封闭的,那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焦距,翻书的动作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刻意。
她果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小玄心中了然,同时也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知道,小白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她生气,必定是心里真的难受了。是因为被冷落了吗?因为看到他和二姐玩得那么开心,忘了她?
他放轻脚步,走到书案侧边,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先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椅中的小白平行。他仰起头,看着她清冷完美的侧脸线条,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讨好、小心和真诚的歉意。
“姐姐……”他开口,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是我不好。”
小白翻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但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他。
“是我不好,”小玄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诚恳,“光顾着陪二姐玩那个新得的玩意儿,一时投入,忽略了你。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看书,连茶凉了都没注意到……姐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这样不理我,我心里难受。”
他姿态放得极低,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像只做错了事、拼命摇尾巴求主人原谅的大型犬。他知道小白吃软不吃硬,尤其吃他这一套。
小白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又翻了一页书,那动作仿佛在说:你继续说,我听着,但原不原谅是另一回事。
小玄也不气馁,试探着伸出手,想去碰触她放在膝上的、微凉的手。“姐姐,看书久了累不累?肩膀酸不酸?我给你捏捏?就当是赔罪?”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背。
这一次,小白没有完全避开,但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的手依旧放在膝上,没有回应他的触碰,但也没有躲开,只是任他的指尖轻轻搭上。然而,她依旧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仿佛那被触碰的手不是她的一样。
小青这时也蹭到了书案的另一边,趴在案沿,只露出一双赤瞳和半张小脸,看看姐姐,又看看弟弟,想笑又不敢笑,眼里闪着“这下可有好戏看了”的狡黠光芒,但更多的还是对姐姐的关切。
她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小白宽大的月白色袖口,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十足的撒娇意味:“姐姐~别生弟弟的气嘛,都是我不好,是我硬拉着他玩的,玩得都忘了时间。要不……你罚我?怎么罚都行!”
她这话说得乖巧,实则是以退为进,她知道姐姐最是疼她,舍不得真罚她,而且姐姐这气,多半是冲着弟弟“偏心”去的。
果然,小白终于抬起了眼眸。她先看了小青一眼,那冰蓝色的眼眸里,冰冷的神色稍稍融化了一瞬,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姐姐对妹妹的无奈和纵容。但那眼神很快移开,重新落在小玄脸上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甚至更冷了些。
“我为何要罚你?”她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的,没什么起伏,却字字清晰,“是他自己乐意陪着你玩,忘了时辰,忘了旁的人。与我何干?”
这话说的,语气平淡,内容却……着实厉害。既点明了“是他自己乐意”,暗指小玄“心甘情愿”忽略她;又用“旁的人”三个字,将自己摘出来,显得无比疏离委屈,还顺便又刺了小玄一下。
小玄心里叫苦不迭,知道娘子这闷气生得不小,而且逻辑清晰,杀伤力十足。他不敢再犹豫,果断地握住小白放在膝上的那只微凉的手,双手合拢,将那柔荑完全包覆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小白似乎想抽回,但小玄握得很紧,却不至于弄疼她。
他低下头,在小白略显错愕的目光中,将唇轻轻印在她微凉的指尖上。那是一个极其轻柔、带着无限珍惜和歉意的吻。吻毕,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进小白冰蓝色的眼底,那里面此刻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带着忐忑、歉意,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和心疼。
“姐姐,我错了。”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真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掏出来,“错得离谱。我不该只顾着和二姐玩闹,把你一个人晾在一边。我不该忘了,我的两位娘子,每一个都需要我全心全意的陪伴和关注,哪一个都不能被冷落。”
他顿了顿,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通过交握的掌心传递过去:“以后我一定注意,时时刻刻都把两位娘子放在心尖最中间的位置,绝不厚此薄彼,绝不再让任何一个有被忽略的感觉。今天是我疏忽,是我混账,姐姐你打我、骂我、罚我,怎么都行,就是别这样不理我……你这样,比直接打我一顿还让我难受。”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不能再低,眼神更是诚恳得让人无法怀疑。小白冰蓝色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几下,被他亲吻过的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下,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其实也并非真的有多大的气。更多的,是那种被无意间冷落、看到他与妹妹玩得那般亲密无间、笑声朗朗,而自己仿佛被隔绝在那个热闹世界之外的、细微却清晰的酸涩感和不舒服。她习惯了他的目光追随,习惯了他的温柔环绕,哪怕只是安静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和关注。但方才那一阵,他的注意力,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似乎全给了小青。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她心里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不剧烈,却持续地泛着酸胀的疼。
此刻,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满眼只有她的模样,听着他这番掏心窝子的话,那点酸涩和委屈,便像是找到了出口,又像是被温热的熨斗缓缓熨平。她心底的冰层,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小玄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她眼神细微的松动和气息的变化。他心头一喜,趁热打铁:“姐姐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你说,为夫一定做到!是陪你把这本书看完?还是帮你整理之前那些复杂的阵法笔记?或者……”他想起昨日下午被“嫌弃”的梳头事件,眼睛一亮,带着点跃跃欲试,“还是让我再给你梳一次头?我发誓,这次我一定好好学,绝对不扯疼你,不梳成鸟窝!”
他这话说得信誓旦旦,眼神无比认真。
小白看着他这副模样,又瞥了一眼旁边趴着案沿、已经忍不住在偷笑的小青,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最后那点寒意终于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无奈、纵容和一丝……得逞般的柔软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补偿”的内容。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那份刻意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实的、属于她的语调:“今日起,”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小玄,“半月之内,坊市所有新出的糕点,每日不重样,送至我面前。”
小玄一愣,随即大喜!这个简单!不就是跑腿买糕点吗?别说半月,半年都行!“好!”他立刻响亮地应下。
小白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继续道,语气平稳:“我尚未看完的阵法古籍,书架上第三排,共三十七卷。限你十日之内,通读完毕,并在每卷末页,以你的理解,做出详注。不得敷衍。”
“呃……”小玄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三十七卷上古阵法古籍,十日读完已是勉强,还要做出详注……这任务量可不小。但他看着小白那双恢复了清亮、正静静等待他回答的冰蓝色眼眸,一咬牙,点头:“……行!十日内,保证完成!”
“还有,”小白仿佛没看到他那一瞬的僵硬,继续缓缓说道,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惩罚”意味,“今晚,你睡榻边。”
最后这三个字一出,旁边一直憋着笑的小青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赤瞳里满是幸灾乐祸。
小玄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苦着脸看着小白:“娘子……这个……”睡榻边,意味着离她们最远,不仅意味着“冷落”,还意味着夜里想搂着娘子们温暖柔软的身体入睡都成了奢望。
“不答应便罢。”小白作势要抽回被他握着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淡,但那眼神分明写着“你自己看着办”。
“答应答应!都听娘子的!”小玄哪里还敢犹豫,连忙握紧她的手,忙不迭地应下,生怕她反悔又增加别的“不平等条约”。睡榻边就睡榻边吧,总比被娘子冷着不理强。
小白这才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虽然那弧度极浅,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她眼中那层冰霜确确实实是彻底消融了,重新漾开清浅的、属于她的柔和光晕。她抽回被小玄握着的手,却没有立刻收回,而是反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小玄的脸颊,吐出一个字:
“笨。”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嗔怪,一丝无奈,还有一丝终于释然的柔软。
小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亲昵意味的动作和评价弄得一怔,随即心头被巨大的喜悦和甜蜜充满。他知道,警报解除了。他顺势握住她捏自己脸颊的手,放到唇边又亲了亲,笑得像个傻子:“是是是,为夫笨,娘子聪明。只要娘子不生气,笨点就笨点。”
小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时才松开捂嘴的手,笑嘻嘻地凑过来:“姐姐,这下满意了吧?弟弟都答应做苦力了!”
小白瞥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同样的纵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是夜,卧室。
小玄果然被“发配”到了床榻最外侧的边缘地带,可怜兮兮地躺在那儿,身边空荡荡,离中间温暖的核心区域足有半臂之遥。而小白和小青则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面,盖着柔软馨香的锦被。
室内只留了一盏夜灯,光线昏黄朦胧。
黑暗中,小青翻了个身,面向小白那边,压低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小声说:“姐姐,你看到他下午答应那些条件时的表情没?尤其是听到要睡榻边的时候,脸都绿了!好好玩!”
小白在黑暗中也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里同样带着浅浅的笑意,透过紧密的灵魂连接,小玄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们此刻愉悦又带着点小小“得意”的心情。
他竖起耳朵听着,心里又是无奈又是甜蜜。他知道,小白不是真的狠心要罚他,更多的是需要他一个明确的态度,一个将她放在绝对重要位置、不容忽视的确认。而小青,显然是乐见其成,甚至下午那会儿可能和姐姐有点心照不宣的“合谋”意味——一个负责“生气”,一个负责“点火”,最终目的嘛……小玄觉得,除了敲打自己,可能也有点姐妹联手“整治”夫君取乐的意思?
他躺在榻边,望着帐顶模糊的阴影,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只要她们开心,怎么“整治”他都行。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小玄以为今夜就要这样“孤枕难眠”时,他忽然感觉到身边的被子被轻轻地、试探性地拉动了一下。
他心头一跳,立刻转过头。
借着极其微弱的夜灯光芒,他看到小白不知何时已经侧过了身,面向着他这边。冰蓝色的长发散落在枕上,如同流淌的月光。她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的冰蓝色眼眸,正静静地望着他。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那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点矜持,一点犹豫,但意思再明确不过。
小玄心头猛地一热,像是有暖流瞬间冲过四肢百骸。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挪了过去,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点风。
他刚一靠近,小白便主动靠了过来,微凉的身体依偎进他早已敞开的、温暖的怀抱里,手臂环上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胸前。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侧,一个温软馨香的身体也滚了过来,是小青。她非常自觉地抱住了小玄的胳膊,把脸贴在他肩头,满足地叹了口气。
小玄立刻收紧手臂,将两人牢牢地、紧紧地锁在怀中,仿佛要将她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低头,深深地嗅着小白发间的冷香和小青身上暖融融的气息,只觉得空落落的怀抱和心口瞬间被填满,充实而幸福。
“下不为例。”小白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带着一点鼻音,一点娇气,还有不容置疑的警告。
“再有下次,”小青立刻在旁边接口,声音带着睡意的慵懒,语气却凶巴巴的,“我和姐姐就真的不理你了!让你一个人睡一个月榻边!”
小玄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传递到紧贴着他的两人身上。他低下头,先是找到小白微凉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这个吻缠绵而温柔,带着无尽的歉意、爱恋和失而复得的珍惜,直到感觉到小白呼吸微乱,轻轻推了推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然后,他侧过头,吻住小青同样柔软的红唇。这个吻则更加热情直接,带着同样的深情和一点点“报复”她下午“煽风点火”的意味,直到小青也娇喘着讨饶,才肯罢休。
吻毕,三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在黑暗中交融。小玄将她们紧紧拥在怀中,脸颊贴着她们的额头,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立下最神圣的誓言:
“不会了。”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眼睛,我的心,我所有的一切,只装得下我的两位娘子。再也不会,让任何一位有丝毫被冷落、被忽略的感觉。我保证。”
黑暗中,小白轻轻“嗯”了一声,环着他腰的手臂收得更紧。小青则在他肩头蹭了蹭,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记住你说的话……”
这一夜,没有更多的言语。生气是假,吃醋是真,但最终都化为了更紧密的相拥、更深入的亲吻和无需言说的、深刻入骨的爱意。小玄知道,清冷如雪山之莲的姐姐,内心里同样有着炽热如火的独占欲和依赖心,而这珍贵的一面,只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和妹妹。这认知让他心中充满了无比的满足和沉甸甸的幸福感。
月光如水,不知何时悄悄移到了窗棂正中,清澈的银辉透过薄纱,温柔地流泻进来,浅浅地照亮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三人。他们肢体交缠,呼吸相闻,亲密无间,再无一丝隔阂与距离。
一场因无意冷落而起的、带着酸涩滋味的小小风波,最终以加倍甜蜜和紧密的方式悄然平息,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虽激起涟漪,却让湖水在平静后,映照出更加清晰深刻的彼此倒影。这又将成为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关于爱、占有与永恒羁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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