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时空乱流如退潮般消散,厚重的铁皮门扉轰然闭合,发出沉闷的“哐当”声,震得耳膜微微发麻。残留的混沌气息尚未完全褪去,混杂着铁锈与腐朽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四人扶着墙壁缓了片刻,急促的心跳才逐渐平复,却又被眼前这节车厢的诡异景象牢牢攫住。
这里早已脱离寻常火车车厢的范畴,竟被精心改造为一座微缩的古戏台园。脚下的红毡地毯绒线饱满,艳红底色上织着暗金缠枝莲纹样,部分区域被岁月磨得发亮,露出底下深褐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在诉说着久远的过往。车厢两侧的墙壁被雕琢成雕梁画栋的廊庑样式,朱漆大片剥落,露出木材的纹理,部分雕花还带着虫蛀的痕迹,残存的金粉在昏黄光线中闪烁,依稀可见昔日的流光溢彩。顶部悬挂的四盏蒙尘宫灯,灯壁绘着《牡丹亭》“游园惊梦”的经典场景,烛火在灯罩内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怀旧氛围中,却又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森。
车厢中央,一座木质戏台静静矗立。戏台仅及腰际,边缘围着回字纹雕花栏杆,部分木雕已开裂朽坏,露出内里的朽木。背景是一幅巨大的软幕,绘着亭台楼阁、花鸟虫鱼,颜色早已褪淡成浅灰色,边角卷起破损,风从不知名的缝隙灌入,软幕轻轻晃动,似有若无的阴影在上面流转。戏台两侧的锦帘小门挂着“出将”“入相”的木牌,字迹遒劲有力,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轻轻一碰便簌簌落下。
此刻,戏台之上,一场诡异的“演出”正悄然进行。
一位身段窈窕的旦角立于台中,身着杭绸质地的青色女帔,银线绣就的缠枝牡丹在烛火下流转生辉,层层叠叠的裙摆如碧波荡漾。头戴的点翠头面虽色泽黯淡,部分翠羽已然脱落,却难掩工艺的精湛,珠钗摇曳间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她背对着四人,随着幽怨婉转的唱腔舞动水袖,雪白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动作行云流水,既含程式化的规整,又藏着动人心魄的美感。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腔哀婉缠绵,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颤音,如同泣血般婉转,将杜丽娘游园伤春的孤寂心境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穿透耳膜缠绕心尖,勾起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惆怅与感伤,令人不自觉地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车厢内除了四人与戏子,再无其他身影。空荡荡的茶座桌椅整齐排列,桌面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摆放着早已干涸的粗瓷茶盏,杯沿还残留着淡淡的茶渍。微风掠过,灰尘在光线中飞舞,更衬得这场演出孤寂而诡异,仿佛是为他们这些闯入者量身定做的牢笼。
“必须听完一曲才能通过?”小林喉结剧烈滚动,压低声音重复着猜测,手心冒出冷汗,口袋里的符纸被捏得皱巴巴的,“否则……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大概率如此。”谢临川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车厢,空间异能悄然扩散开来,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银灰色光晕,“能量场与戏台、戏子紧密相连,出口在戏台另一侧的门后,但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封锁,力量源头就在这戏台上。”他的视线牢牢锁定旦角的背影,眼神愈发凝重。
小美被唱腔感染,眼神渐渐迷离,嘴角无意识地呢喃:“唱得真好听,可是……好悲伤……”手中的净化结晶微微发烫,散发出微弱的白光,试图抵御那股侵蚀心神的负面情绪,可光芒却忽明忽暗,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虞千秋静立不动,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清辉,体内的轮回珠缓缓流转,形成无形的屏障隔绝悲情意境。她的神识如细密的蛛网,细细剖析着唱腔、身段中蕴含的力量波动——这并非普通的怨念作祟,而是将极致的情感、执念与天地规则交融形成的独特领域,戏文即规则,舞台即牢笼,闯入者唯有遵循规则,方能安然离去。
“这戏文……不简单。”虞千秋轻阖双眼,细细品味着唱腔中的韵律,“词曲精妙,以悲入韵牵动天地灵气,只是格调过于沉郁,少了些破茧新生的决绝。”
谢临川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知晓她看似点评戏文,实则在解析领域的破绽;小林和小美则面面相觑,一脸愕然,惊叹于她在这般险境中依旧从容不迫。
此时,旦角的唱段告一段落,最后一个回旋动作落下,水袖如白云舒卷,她缓缓转过身来。浓重的油彩勾勒出完美的旦角脸谱,柳眉杏眼,樱唇一点,美得不可方物,却毫无生气。那双空洞的眼睛如打磨光滑的黑曜石,仅能倒映出四人的身影,没有半分活人的情愫,宛如一尊精致却冰冷的人偶。
她虽未开口,一股无形的意念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脑海,带着淡淡的威压:【客官既至,请安坐赏戏。一曲未终,何以言离?】
伴随意念,身后的茶座突然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动,座椅缓缓转向四人,灰尘簌簌掉落,似在发出无声的邀请;戏台另一侧的门扉上,骤然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屏障,光芒流转间,封锁之力愈发牢固。
“看来只能听下去了。”谢临川轻叹一声,转头看向虞千秋,“能感知到‘一曲终了’的判定条件吗?”
“她在收集悲伤与怅惘的情绪之力,待力量达到阈值,或是唱完《牡丹亭》全本核心段落,领域便会消散。”虞千秋睁开双眼,目光平静无波,“强行打断会遭到领域力量的反噬,轻则重伤,重则被永远困于此地,得不偿失。”说罢,她从容走到一张茶座前,伸出纤纤玉指拂去桌面上的灰尘,坦然坐下,脊背挺直,姿态宛如前来听戏的资深票友。
谢临川见状,示意小林和小美入座。三人纷纷找了座位坐下,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懈怠。小林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颤抖;小美紧握着净化结晶,目光警惕地盯着戏台;谢临川则将手按在腰间的工具袋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看到四人“入座”,戏台上的旦角似感满意,缓缓转身面向他们,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扬丝竹声再次响起,她莲步轻移,水袖翻飞,开始演唱《牡丹亭·寻梦》。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唱腔愈发缠绵悱恻,身段愈发婉转婀娜。她时而轻蹙眉头,流露娇羞之态;时而拂袖转身,满是失落之情。空洞的眼神与极致哀婉的表演形成强烈反差,令人毛骨悚然。戏台上方的灯光愈发聚焦,将她的身影衬托得愈发孤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春日花香,却又夹杂着一丝腐朽的气息,那是从戏台朽木中散发出来的味道。虚实交织间,“姹紫嫣红”的繁花虚影在台上闪现,转瞬又化作“断井颓垣”的凄凉景象,以情造境,真假难辨。
小林和小美全力抵御着情绪侵蚀,小林的眼眶渐渐泛红,过往的伤心事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美呼吸急促,脸色发白,手中的净化结晶光芒黯淡了几分,只能勉强维持着防护罩;谢临川的额角青筋微跳,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指尖在记录仪上快速操作,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曲线,记录着唱词、身段与能量波动的关联;虞千秋则轻叩膝盖打着节拍,神识清晰地感知到,观众的悲伤情绪正化作一缕缕淡黑色的丝线,源源不断地被戏子吸收,融入她的体内,让她的身影愈发凝实。
“以悲为食,以情为锁……”虞千秋心中了然。历经万载轮回,悲欢离合早已刻入骨髓,这般程度的情绪牵引对她毫无作用,她只清晰地感知到,戏子躯壳内积聚的庞大悲恸,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而沉重。
戏文渐入高潮,从《魂游》到《回生》,悲戚的唱腔转为圆满结局,却仍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悲凉,仿佛这团圆只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当最后一句唱词“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幽幽落下,旦角定格身姿,水袖轻扬,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
音乐声戛然而止,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
笼罩在空间中的悲情领域如潮水般退去,空气中的压力骤然消散。戏台另一侧门扉上的淡金色屏障如水般消融,露出门后的黑暗通道,隐约能听到风声从里面传来。
四人松了口气,纷纷站起身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小林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润,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小美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谢临川收起记录仪,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虞千秋则在转身时,目光被戏台边缘微微掀起的幕布吸引。
那是一块暗红色的绒布幕布,边缘磨损严重,上面还残留着几点暗红色的痕迹。因刚才领域消散时的能量波动,幕布被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半人高的紫檀木戏箱。箱体雕刻着繁复的牡丹花纹,部分雕花残留着暗红色痕迹,疑似干涸的血迹,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虞千秋快步上前,指尖触及幕布,冰凉的触感传来。她轻轻将幕布掀开,老旧的戏箱完整展露眼前。箱体因年代久远已氧化发黑,边角处磨损严重,铜制锁扣锈迹斑斑,表面凹凸不平,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锁,锁孔内塞满灰尘,显然已尘封多年。她伸手轻触箱体,能感受到内里传来的微弱能量波动,与轮回珠产生了隐隐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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