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灯火如豆。
石敢当的哭腔在寂静的大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砸在顾休的心尖上。
“师父,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躺椅上的顾休没有立刻回答。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睡意被打扰的烦躁,有晚饭吃撑了的饱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之慢,仿佛身上背负着千钧重担。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也是最郑重的一次,离开了心爱的躺椅。
石敢当通红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希望的火花。
师父起身了!师父终于不再躺着了!难道……他老人家终于要显露真本事了?
顾休没理会徒弟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期盼,趿拉着布鞋,转身走进了自己那间终年不见光的房间。
“师父?”
石敢当试探着喊了一声。
门内没有回应。
石敢当握紧了拳头,激动地想:一定是去取那柄传说中十年未出鞘的神兵利器了!
房间内,顾休确实取出了他的“神兵利器”——一张洗得有些发黄的宣纸,以及一根烧得恰到好处的炭笔。
他将宣纸在桌上铺平,用镇纸压好,然后一脸凝重地,在纸上画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分支。
“方案一:搬家。”
他一边写,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仿佛在跟一个看不见的账房先生对账。
“找新的落脚点,人生地不熟,麻烦。嗯,麻烦指数……给个九吧。”
“打包所有家当,尤其是我的躺椅和鱼竿,重得要死,极度麻烦。麻烦指数……十!”
“到了新地方要重新布置,打扫卫生,应付新邻居,花姐这样的包租婆可遇不可求……综合一下,麻烦指数……二十!”
顾休写着写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觉得这算法不太对。
他划掉刚才的数字,重新低语。
“不行,得加权。打包行李的痛苦远大于找地方,应该乘以二……哎,太复杂了,总之,总麻烦指数,非常高!”
他在“方案一”的末尾,画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叉。
接着,他将笔尖移到第二个分支。
“方案二:出手。”
他嘴里念叨着,下笔时却犹豫了片刻。
“一指头弹飞那个叫赵黑虎的,动作本身不麻烦。麻烦指数……一。”
“然后呢?”
他自问自答。
“那个什么苟县尉肯定会来,官府的人,磨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麻烦指数……五。”
“县尉搞不定,就该轮到镇武司了,那帮鹰犬,最喜欢小题大做,查户口,问来历,刨根问底,麻烦指数……十!”
“万一镇武司里有个不开眼的先天高手,被我一不小心碰瓷反杀了……嘿,那乐子就大了。”
顾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因果值一上百,指不定哪个山沟里的宗师就心血来潮,觉得我这有异宝出世,跑来‘降妖除魔’了。宗师级的麻烦……指数一百!”
他看着那个“100”的数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高手排着队上门挑战,让他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了。
“杀了一个,又来一个,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总麻烦指数,爆表!”
又一个巨大的叉,被他狠狠地画在了“方案二”的下面。
做完这一切,顾休感觉心力交瘁,起身踱步到院中,想透透气。
月光下,一个魁梧的身影正在吭哧吭哧地练着拳脚。
是石敢当。
他不懂什么招式,只是模仿着街头卖艺人的样子,一拳一脚,打得虎虎生风。
只是那马步虚浮,拳头无力,与其说是练武,不如说是在跟空气搏命。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衫,脸上却写满了“我要变强”、“我要保护师父”的悲壮与决绝。
顾休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这个傻徒弟,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全新的麻烦指数。
“这憨货,要是自己憋不住气冲出去……被赵黑虎那帮人打个半死,我救还是不救?”
“救,就回到了方案二。”
“不救……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啧,良心会痛,以后吃饭没人做,衣服没人洗,地没人扫,这日子还怎么过?”
“结论:让他去送死,是麻烦指数无穷大的终极选项!”
顾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房间。
他拿起炭笔,在第三个分支后面,郑重其事地写下。
“方案三:让石敢当上。”
“让他送死,麻烦指数无穷大,不行。”
“训练他……”顾休皱眉,“这傻小子的根骨,练出名堂至少十年,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教徒弟,烦!麻烦指数……八。”
“万一他狗屎运赢了,肯定会出名。少年成名,麻烦更多。麻烦指数……九。”
顾休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分析,陷入了沉思。他的目光在“训练”两个字上游移了许久,仿佛要把它看穿。
突然,他眼神一亮,一个无比大胆、无比符合他人生哲学的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愁云。
他拿起炭-笔,用力划掉了“训练他”三个字。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闪烁着狡黠光芒的大字。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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