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漫漫,蜀军将士押解着俘虏,向着剑门关的方向行进。
队伍之中,邓贤被五花大绑,扔在一辆简陋的囚车里。
他曾经的威风荡然无存,发髻散乱,衣甲破碎,脸上沾满了尘迹。那支射穿他肩胛的箭矢已经被草草拔出,伤口只是简单包扎,每一次囚车的颠簸,都牵扯着剧痛。
然而,肉体上的痛苦,远不及他内心的屈辱。
他的目光怨毒地看向前方不远处,那个骑在马上身姿挺拔的背影——吴懿。
“吴将军!”
吴懿并未回头,仿佛没有听见。
“吴懿!”邓贤加重了语气,挣扎着从囚车地板上坐起,“你我相识于微末,当年在先主刘璋帐下,也曾同袍共饮,并肩杀敌!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将我押赴成都,送给那黄口小儿邀功吗?”
吴懿依旧沉默,只是马速放缓了半分。
见他有所反应,邓贤精神一振,继续道:“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大汉江山,是谁夺来的?是那刘备,打着同宗的旗号,骗我益州基业!如今他死了,留下一个痴愚的儿子,还有一个刚愎自用的诸葛亮!这蜀汉,还剩下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囚车的栏杆被他摇得哐当作响。
“五虎上将,死的死,老的老,只剩下一个赵云还能饭否?再看看这益州,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兵少将寡!你告诉我,拿什么去跟拥兵百万的曹魏比?用什么去跟坐拥江东的孙吴拼?”
“吴懿!你也是沙场宿将,这等浅显的道理,你会看不明白?诸葛亮一意孤行,强行北伐,此乃取死之道!蜀汉覆灭,不过是早晚之事!”
“你我皆是蜀中旧人,何苦为这外来的君臣卖命!听我一句劝,回头是岸!你如今手握剑门雄关,兵精粮足,只要你我联手,将那刘禅小儿绑了,北上投效魏国,以你我之功,封侯拜将,裂土分疆,岂不比在这穷山恶水之间,为一个傻子陪葬要强上百倍!”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周围一些同样曾是刘璋旧部的降兵,闻言皆是神色微动,悄悄交换着眼色。
吴懿终于勒住了马缰。
他转过身,胯下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邓贤以为他说动了吴懿,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如何?将军可是想通了?”
吴懿沉默了片刻,突然策马走到囚车旁。
“啪——!”
一记响亮的马鞭,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邓贤的脸上!
邓贤惨叫一声,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整个人被打得眼冒金星,摔回囚车里。
“你……”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懿。
“我打你,是让你清醒清醒。”
吴懿的声音冰冷,不带感情。
“邓贤,我本以为你只是心怀怨怼,却不想,你竟愚蠢到了这般地步。”
“你连我大汉天子设下的计谋都看不破,还敢在此摇唇鼓舌,妄谈天下大势?”
“你自诩精明,却被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了瓮中之鳖,还在这里狺狺狂吠,不觉得可笑吗?”
吴懿的嘴角,勾起嘲讽。
“你这等连君王心术都看不透的匹夫,也配与我谈封侯拜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完,他不再看邓贤一眼,猛地一拉马缰,调转马头。
“全军加速!日落前,必须返回剑门关!”
“诺!”
大军再次启程,只留下邓贤一人在囚车中,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却是一片惊骇。
陛下……设下的计谋?
不可能!
那刘阿斗,怎么可能有此智谋!
……
剑门关,关楼之内。
临时改建的伤兵营里,弥漫着一股血腥与草药味。
数名幸存下来的虎步营将士,正躺在简陋的草席上,痛苦呻吟。
刘禅没有待在为他准备的舒适房间里,而是亲自在此处照料伤员。
他卷着袖子,动作笨拙地为一名断臂的士兵更换伤口的麻布。
那士兵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疼得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疼吗?”刘禅问道。
“回……回陛下,不疼!”少年士兵挣扎着想要行礼。
“别动。”刘禅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你是为朕,为大汉负伤,朕为你换药,理所应当。”
他将干净的麻布缠好,又亲自端过一碗温热的药汤,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那士兵。
周围的伤兵,还有一旁帮忙的赵统、霍弋等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皆是百感交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君王。
没有半分架子,不嫌血污,不畏辛劳,将他们这些底层的兵卒,真正当人看。
就连先主刘玄德,也不及如此啊!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快步入内,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吴将军已押解贼首邓贤,返回关内!”
刘禅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医官,站起身,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
“带他来见朕。”
“诺!”
片刻之后,被五花大绑的邓贤,被两名甲士粗暴地推搡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看到了那个正用布巾擦拭双手的肥胖身影。
那身影,与他想象中那个只会躲在深宫享乐的痴愚后主,截然不同。
他虽然身形肥胖,但站姿笔挺,神态沉稳,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仪。
尤其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传闻中的痴傻,只有洞悉一切的冷漠。
邓贤的心,猛地一沉。
就是这个黄口小儿!
让他筹谋多年的计划功败垂成!让他从一方枭雄,沦为了阶下之囚!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从刘禅的心头涌起。
他想起了那些为护卫自己而惨死的虎步营将士,想起了昏迷不醒的郤正,想起了浑身浴血的向宠和霍弋。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手臂微微颤抖。
他想冲上去,狠狠地给这张写满怨毒的脸一巴掌,甚至几巴掌!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大局为重!
他缓缓松开拳头,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邓贤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你可知,你败在哪里?”
“哼!”
邓贤冷哼一声,唾沫星子横飞。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只是我邓贤没想到,我纵横蜀道半生,躲过了官军无数次围剿,今日,竟会败在你这个黄口小儿的计谋之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他至死都不愿相信,自己是败给了刘禅。
“说!你背后是何人指点!是诸葛亮吗?还是那蒋琬、董允之流!”
“我不信!我不信凭你这痴儿,能想出如此环环相扣的毒计!”
刘禅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错了。”
“你败了,不是因为朕的计谋有多高明,也不是因为你低估了虎步营的战力。”
刘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邓贤的心口。
“你败在了这里。”
“朕问你,当年先帝入川,刘璋暗弱,人心思变,天下大势已不在他。你身为蜀中将领,不思顺天应人,为益州百姓择一明主,反而负隅顽抗,此为其一,你可知罪?”
邓贤一愣,随即狂笑道:“明主?那刘备不过是伪善的织席贩履之徒!他骗我主公,夺我基业,算什么明主!”
“放肆!”吴懿厉声喝道。
刘禅抬手,制止了吴懿。
他继续道:“先帝仁德,平定西川之后,并未对尔等旧部赶尽杀绝,反而量才录用,委以官职。蜀中旧臣,如李严、黄权者,皆位列重臣。而你,却心怀怨怼,不思报国,反而勾结曹魏,啸聚山林,为祸一方,此为其二,你可知罪?”
邓贤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朕再问你,你盘踞黑风岭,名为山匪,实为魏贼走狗。这些年,你劫掠商旅,残害百姓,弄得蜀道之上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你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所害之人,皆是你的同胞乡亲?此为其三,你可知罪?”
刘禅的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他的脸色,从涨红,到铁青,再到惨白。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刘禅向前一步,气势陡然拔高,一股属于天子的威压油然而生!
“你败了,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站错了位置!”
“你背弃了大汉,背弃了你的同胞,你早已失去了人心!一个失去人心的叛贼,纵有万千兵马,通天智谋,也终将败亡!”
“这,便是朕要告诉你的道理!”
“你,败给了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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