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墨身上发生的剧变，虽然被江墨白和李安联手压下了详细的报告，但“182小队意外摧毁‘锈火’重要据点，季寻墨疑似在战斗中突破”的消息，还是如同水面的波纹，迅速在基地有限的几个高层圈子里扩散开来。
反应最快的是宿凛。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联系了江墨白，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关切与锐利的审视：“江执判，我听到些风声。小季他......没事吧？能量稳定吗？”
他并未直接询问细节，但话里话外透露出对季寻墨状态，以及可能对“白噪”技术验证影响的担忧。
“已稳定，在可控范围内。”江墨白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洁，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分量，“‘白噪’的基础效果在实战中得到验证，后续数据李安会与你共享。”
宿凛松了口气，随即眼神更亮：“那就好。看来，这条路确实可行。”
与宿凛的积极态度形成微妙对比的，是执判官内部可能出现的分歧。
正如之前推测，并非所有执判官都会无条件赞同这种可能“弱化”战斗本能的技术应用。
当天傍晚，在执判官公共休息室。
方染盘腿坐在地毯上，正用一块软布烦躁地擦拭着她那台宝贝重机武器的能量传导口，嘴里碎碎念：“烦死了，最近怎么这么无聊......能不能来点刺激的！”
贺锦言对着墙上的装饰镜调整着自己三七分的发型，闻言嗤笑：“刺激？你还嫌不够刺激？小季差点把自己刺激没了，老江那脸色，啧，我隔着三条走廊都能感觉到凉气。”
沈倩坐在沙发上，分段长鞭如同温顺的宠物般盘在她手边，她正查看一份任务简报，头也不抬地清冷道：“他的能量波动，回来时不一样了。更稳，但也更......深。”
安眠正在给茶几上新换的洋甘菊调整角度，闻言温和地插话：“是好事。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方染猛地抬起头，马尾辫甩动：“安全？安眠，话不是这么说！咱们是什么？是执判官！是刀尖！要的就是那股子锐气和爆发力！要是都弄得温温吞吞、四平八稳的，那和外面那些走来走去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她显然对“白噪石”带来的“平静”效果有所耳闻，且不以为然。
贺锦言停下摆弄头发，转过身，难得露出正经思索的表情：“方小矮话糙理不糙。那种‘平静’的玩意儿，用在医疗或者辅助上我没意见，但要是想普及到咱们的武器或者日常状态里......总觉得会束手束脚。打架嘛，有时候就得靠那股子不顾一切的狠劲。”
沈倩放下简报，看向安眠：“技术本身无对错，关键在于使用方式和程度。过度依赖外物稳定，可能削弱对自身力量的绝对掌控。李安那边的长期影响报告出来了吗？”
安眠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个话题避不开了。
他放下喷壶，擦了擦手，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生不起气来的温和笑容：“大家的顾虑都有道理。江墨白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不过，具体到某些技术应用和人员安排上......”
他话没说完，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江墨白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刚和宿凛通完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清冷的气场让室内原本有些升温的讨论气氛瞬间冷却了些。
江墨白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在方染还带着点不服气的脸上略一停留，然后走到他惯常坐的窗边位置。
“关于‘白噪’技术的实战应用方向，以及季寻墨的后续训练安排，”江墨白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存在不同看法。正常。”
方染眼睛一亮，正要说话，江墨白下一句接了上来：
“所以，按老规矩。”
方染：“......”
贺锦言：“......”
沈倩：“......”
连安眠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一瞬。
所谓“老规矩”，是这五位性格迥异、时常在某些非原则性事务上意见不合的执判官之间，一个简单粗暴到近乎儿戏的决策方式——
当无法通过讨论达成一致，且事情并非紧急到需要最高执判官独断时，就用最原始的“石头、剪刀、布”来定夺。赢的人说了算。
理由？没有理由。公平？绝对“公平”。效率？极高。
方染第一个跳起来，摩拳擦掌：“来就来！谁怕谁！我觉得那玩意儿就不能多用！”她对自己猜拳的手气向来有种盲目的自信。
贺锦言捋了捋袖子，露出腕上精致的链式匕首银链：“有意思，好久没玩了。我觉得嘛，适度用用也行，看情况。”
沈倩没说话，只是默默将长鞭往旁边挪了挪，清理出面前的空间，姿态从容。
安眠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但也站起了身，表示参与。
江墨白最后一个伸出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决定重要技术走向的猜拳，而是例行公事的举手。
“一局定胜负。”江墨白淡淡道。
“预备——”
五只手同时举起。
“石头、剪刀、布！”
手势齐出。
方染出了“布”，气势汹汹。
贺锦言出了“剪刀”，面带得意。
沈倩出了“石头”，稳如泰山。
安眠出了“布”，笑容温和。
江墨白......也出了“布”。
平局。
“啧！”方染不满。
“再来！”贺锦言兴致更高了。
第二轮。
“石头、剪刀、布！”
方染：“剪刀！”
贺锦言：“石头！”
沈倩：“布。”
安眠：“石头！”
江墨白：“石头。”
......局面依旧复杂。
“三局两胜制吧！”方染嚷嚷。
江墨白瞥了她一眼，没反对。
于是，在人类保护基地最核心的武力象征——
执判官们的公共休息室里，一场关乎前沿技术应用方向的重要“决策会议”，以连续五轮“石头剪刀布”的激烈形式展开。
期间夹杂着方染的懊恼惊呼、贺锦言得意的怪笑、沈倩平静的收手、安眠无奈的苦笑，以及江墨白始终如一的、面无表情的出拳。
最终，在第七轮。
沈倩的“石头”对上了贺锦言的“布”，输。
但对上了方染和安眠的“剪刀”，赢。
而江墨白的“石头”，同样赢了方染和安眠的“剪刀”，却输给了贺锦言的“布”。
但关键是，江墨白的“石头”，对上了沈倩的“石头”。
两人平手。
然而，综合前几轮胜负关系，以及某种不言而喻的、关于最终解释权的默契......
江墨白收起手，目光扫过其他四人，声音平稳地宣布：
“那么，暂定方案：一，‘白噪’技术优先应用于医疗、特定环境防护及非一线辅助人员。二，一线作战人员是否应用，采取自愿及个案评估原则，由安眠和李安负责审核。三，季寻墨的后续训练，以巩固现有状态、探索可控性为主，训练方案由我制定。”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异议，可以申请复议。”
复议？再猜一轮拳吗？方染撇了撇嘴，虽然还是有点不服，但规则是她自己同意的，结果也勉强算“公平”。
贺锦言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沈倩微微颔首，认可这个折中方案。安眠笑着点头：“很合理。”
一场潜在的内部争议，就以这种近乎荒诞却又无比符合这五人组风格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
然而，就在执判官们用猜拳决定技术路线时，遥远的南方，风暴正在酝酿。
南部基地，最高情报分析室内。
艾萨克·莱因翘着腿，坐在舒适的皮质转椅里，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正显示着来自北方基地的、经过层层筛选和交叉验证的零碎信息流。
“‘锈蚀谷地’边缘，隐蔽据点被毁，现场残留特殊能量中和痕迹”
“基地内部，基因部李安近期异常活跃，多次与执判官安眠、异能人领袖宿凛进行加密通讯”
“执判官江墨白及其关联人员季寻墨，近期行动轨迹受限，出入基因部频率增加”
“地下城黑市，特定稀有金属和精密配件流动异常，源头与‘声波’KtV黎月辉有关”
这些信息单独看或许不起眼，但被艾萨克那双看似慵懒、实则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串联起来，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令他兴奋的轮廓。
“一次成功的突袭，伴随不寻常的能量处理...”
“顶尖科学家、治愈系执判官、异能人领袖的频繁密谈...”
“关键战力的异常动向...”
“地下女王的资源异常调动...”
他轻轻叩击着桌面，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又深不可测的笑容。
“北边的朋友们......看来，在我离开之后，你们并没有闲着啊。”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猎手发现珍贵猎物踪迹时的光芒，“一个......足以让李安那种人都如此投入，需要动用安眠和宿凛，甚至可能牵扯到江墨白的秘密项目？”
他身体前倾，关闭了公共信息流，调出了一个需要更高权限的加密界面。上面是关于“白噪石”的零星古老记载以及一些对“能量中和”、“稳定场”概念的早期粗浅研究。
“会是你吗......”艾萨克喃喃着，手指在“白噪石”这个词条上轻轻划过。
他需要更确切的情报。
北方基地的铁壁很难正面突破，但如果是他们自己内部出现的“线头”，比如那个焦躁的“园丁”，比如在各方势力间走钢丝的黎月辉，又比如......对现有力量体系可能产生“不适应”的某些个体？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他拿起专用通讯器，发出了一条加密指令：
“启动‘潜望镜’计划第二阶段。重点观察对象：黎月辉地下供应链末端；‘锈火’残党反应；以及......北方基地异能人中对‘新技术’可能存在抵触情绪的活跃分子。注意，绝对隐蔽，宁可放弃，不可暴露。”
南方的风，带着湿暖的气息，却已隐含凛冽的寒意，悄然吹向北方。
基地内部的争议可以用猜拳化解，但来自外部的窥探与算计，却不会如此儿戏。
当“白噪石”的光芒开始真正显现价值时，它所吸引的，将不仅仅是希望，还有更深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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