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站在水晶门前,掌心还贴着冰冷的镜面。门后那人影转过头的瞬间,他立刻抽手后退,离火剑已在腰侧出鞘半寸。通道里的风忽然停了,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
那人影没有追出来。
门缝中的影像消失了,水晶门恢复透明,映出他自己站着的身影。他盯着那倒影看了两秒,抬脚往前一踏。
脚下传来轻微震动。
地面不是石板,而是整块打磨过的水晶,脚步落下的地方泛起一圈淡蓝涟漪,像水波一样扩散开去。他低头看,四周墙壁也全是镜子,左右、头顶、脚下,全被镜面包裹。空间无限延伸,无数个“他”站在各自的镜框里,动作却不同步。
有的在回头,有的在拔剑,有的已经倒下。
他握紧剑柄,往前走。每一步都会激起一层光纹,那些镜中影像也开始变化。左侧镜面突然闪出一间厨房,母亲正在灶台前炒菜,油锅冒烟,她伸手去关火。下一瞬,画面裂开,火焰变成赤红色符文,缠上她的手腕。
他猛地扭头,那边什么都没有。
再看镜中,场景又变了。教室课桌,试卷摊开,他正低头写字。窗外雷光一闪,整间教室被青铜柱贯穿,屋顶塌陷,书本燃起青色火焰。镜面晃动,所有现代场景都在瓦解,被另一种世界覆盖。
他停下脚步。
身后的通道不见了。来时的路已化作一片镜海,无边无际。他知道不能乱动,闭眼深吸一口气,神识沉入体内。金丹中期的灵力比之前稳定许多,识海清明,能分清虚实。
背包里的签到卷轴还在发烫。
他拉开拉链,取出卷轴。古籍界面展开,右下角写着:“今日签到地点:水晶长廊”。时间剩余:十一个时辰三刻。他指尖划过文字,确认位置没错。这是系统标记的真实坐标,是他此刻唯一的支点。
他睁开眼,把卷轴收回。
就在这时,右侧一面镜子亮了起来。
上官玥的身影出现在镜中。她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穿着一身玄铁重甲,站在火山口边缘。身后天色血红,几十道剑光从四面八方压来。她手中断剑横举,剑刃崩裂数处,却仍挡下一道雷霆斩击。
镜外,真正的上官玥正从另一条岔道走来。
她看到这画面时脚步一顿,呼吸变重。她慢慢靠近那面镜子,手指抬起,几乎要碰上去。江临渊立刻出声:“别碰。”
她收回手,声音有点哑:“那是我……前世?”
江临渊没回答。他盯着那画面,发现女子眉心有一道烙印,和上官玥今世的一模一样。火山爆发,岩浆喷涌,那名女炼器师转身跃入火海,最后回望一眼,眼神冷得不像活人。
镜面暗了下去。
两人沉默片刻。周围的镜子还在变动,不断闪现陌生片段。江临渊面前的一面镜中,再次出现城市街景——校门口斑马线,公交车靠站,穿校服的学生低头看手机。但几息之后,地面裂开,青铜锁链缠住车轮,整条街道下沉,露出地下巨大的阵法核心。
他移开视线。
这些不是幻觉,也不是心魔。是某种记忆的投射,混杂着过去与未来,现实与宿命。他必须找到源头。
通道尽头,矗立着一面无框铜镜。
它不靠墙,孤零零立在中央,表面刻着三个古字:轮回鉴。镜框由黑铁铸成,形状像扭曲的锁链,缠绕成环。江临渊走近时,背上忽然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他按住肩胛,那里曾浮现过凤凰虚影,现在皮肤下有微弱跳动感。
上官玥也感觉到了异常。她站在铜镜侧面,看着镜面深处缓缓流动的雾气。她说:“我们同时碰它。”
江临渊点头。
他们对视一眼,伸手触向镜面。
指尖接触的刹那,铜镜凹陷如水面。一股寒意顺着手指窜上来,直冲识海。他想抽手,却发现身体僵住了一瞬。镜中雾气翻滚,一只漆黑利爪猛然探出!
爪尖带电,撕裂空气发出刺响。
他本能催动御剑术,意念一动,双刃离火剑自背后飞出,横档在胸前。剑身与魔爪相撞,爆出赤色火花。冲击力让他后退三步,脚底在水晶地面上划出两道焦痕。
上官玥拔剑格挡,雷纹在剑胚上闪了一下。她低喝:“它出来了!”
那只爪子没有缩回去,反而继续往外伸,手臂轮廓逐渐显现。漆黑如墨,关节反曲,指尖滴落的液体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第二只手也探了出来,抓住镜框边缘,用力一撑。
半个身子钻了出来。
头颅呈倒三角,眼睛是两团旋转的灰雾,嘴裂到耳根,露出细密的齿列。它落地时发出沉重闷响,水晶地面震裂出蛛网状裂痕。它不动,只是缓缓抬头,灰雾眼中映出两人的身影。
江临渊把上官玥往身后拉了半步。
他右手握剑,左手掐诀,青帝诀运转至极限。灵力灌入离火剑,剑身嗡鸣,温度骤升。他不再试探,直接出手,剑锋划出一道弧光,直取魔物咽喉。
魔物抬臂格挡,爪子与剑刃碰撞,火星四溅。
它反应极快,一击之后立即反击,左爪横扫,逼得江临渊翻身躲避。他刚落地,脚下镜面突然映出另一个画面——他自己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半截断剑,眼睛睁着,没有呼吸。
他咬牙,一脚踩碎那面镜子。
碎片飞溅,映像消失。他趁机跃起,御剑术催动,离火剑在空中调转方向,从侧后方刺向魔物腰部。剑尖破皮,切入三寸,却被某种硬质层挡住,无法深入。
魔物怒吼,转身一掌拍来。
掌风掀起气浪,江临渊被掀飞数米,撞上一面镜子。镜面炸裂,碎片扎进肩膀,他闷哼一声,滚地起身。上官玥趁机掷出剑胚,雷火附着其上,在魔物背上炸开一团电光。
它踉跄一步,灰雾眼剧烈旋转。
江临渊抓住机会,双手握剑,高高跃起,全力劈下。这一击凝聚全部灵力,剑刃撕裂空气,带着赤色尾焰斩落。魔物举臂交叉防御,双臂瞬间被斩开,黑血喷涌。剑势未尽,余力劈入地面,水晶层裂开一道深沟。
它没有倒下。
断臂处迅速再生,新肢节如同藤蔓般扭曲生长。它张开嘴,发出一种不属于人类语言的音节,整个镜廊随之共振。四周所有镜子同时震动,影像疯狂切换。江临渊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母亲在火中呼喊他的名字,校长跪倒在祭坛前交出一枚印章,陈慕白胸口插着一把剑,周云鹤站在昆仑墟顶端大笑。
还有他自己,身穿黑袍,站在一座倒塌的神殿前,手中提着染血的离火剑,脚下是无数修士的尸体。
他甩头,把这些画面赶出去。
“这不是真的!”他低吼。
上官玥靠在他身边,喘着气说:“它在用我们的记忆攻击我们。”
魔物再次扑来。
这一次速度更快,爪影笼罩两人。江临渊来不及完全闪避,左肩被划中,衣服撕裂,皮肉翻开。他忍痛挥剑格挡,却被一爪拍中腹部,整个人撞进镜墙。
镜子没有碎。
他的身体陷入其中,像是掉进粘稠液体。他挣扎着往外爬,却发现镜中世界完全不同——外面是黑夜,天空布满星图,一座巨大石门矗立荒原,门上挂着半面焦黑的旗。
正是离火旗的模样。
他认出了这个地方。那是他在突破时,剑身投影出的画面。
他还来不及细想,一只手把他拽了出来。是上官玥。她脸色苍白,刚才那一击耗了不少灵力。她低声说:“不能再打了,它杀不死。”
江临渊喘着气点头。他看向中央铜镜,发现镜框上的锁链纹路开始移动,像是活过来一般。而那只魔物站在原地,没有追击,只是缓缓抬起残缺的手臂,指向他们背后的某一面镜子。
那面镜中,映出的是现在的他们。
但画面里的“江临渊”突然转头,对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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