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一脚踏出镜廊，脚底踩在实地上才觉出冷汗已浸透后背。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将离火剑收回鞘中，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背包里的签到卷轴还在发烫，像一块贴着皮肤的烙铁。
前方通道变宽，石壁上嵌着青铜灯盏，火光微弱但稳定。空气里有股湿土味，混着铁锈的气息。他知道这味道——锁龙井就在前面。
上官玥跟在他身后两步远，脚步轻，呼吸压得很低。她没开口，也没靠近。刚才镜中看到的那一幕还在脑子里转：火山口的自己，断剑横握，最后跃入火海。她甩了下头，把那画面赶出去。
通道尽头是圆形石厅，中央一口古井深不见底。井沿刻满符文，已被磨得模糊不清。井水原本平静如镜，此刻却翻涌不止，水面隆起一道螺旋，越旋越高，竟形成一人粗的水柱直冲穹顶。
江临渊停下脚步，眯眼盯着那水龙卷。水珠飞溅，在空中凝成细雾，打在脸上带着灼意。他抬手抹了一把，指尖发红。
陈慕白站在井边，双手结印，掌心朝下压向水柱。雷光自他指尖窜出，缠绕上水流，发出“滋滋”声响。可那水势不减，反而将雷力吞没，旋转得更快。
“压不住。”陈慕白收手，退后半步，额角渗出汗珠，“这不是普通的灵力暴动。”
江临渊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井口边缘。他能感觉到地底传来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拉扯。他低头看井，水影扭曲，忽然间浮现出一张脸。
罗天成。
那张脸由水汽凝聚而成，双目紧闭，嘴唇开合。声音不是从井里传来的，而是直接钻进耳朵。
“别信青帝。”
江临渊猛地一震。
他记得这个人。那个总穿着灰西装、走路微微驼背的校长，重伤倒地时把一枚印章塞进他手里。他说过的话不多，最后一句是：“守住阵眼。”
可现在这张脸说的是“别信青帝”。
他不信吗？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眼前这井不能继续沸腾下去。地脉网络一旦失控，整个昆仑墟都会塌陷。校园地底的封印节点也会随之崩解，到时候不只是他们，所有学生都会被卷进来。
他拔剑。
双刃离火剑出鞘时带起一阵热浪，井边温度骤升。他双手握柄，灵力灌注，剑身泛起赤光。他没有多想，纵身跃起，剑锋直劈水龙卷中枢。
剑落如斩山。
水柱被硬生生劈成两半，轰然炸开。水浪四射，砸在石壁上发出闷响，地面瞬间积起一层水洼。每一滴水落地都冒起白烟，石面被腐蚀出点点坑痕。
剑势未止。
他借力下压，剑尖破开残余水流，直刺井底黑暗。剑身没入水中三尺，忽然撞上某种阻力。他加力一送，只听“咔”的一声，像是什么结构断裂了。
整座石厅剧烈晃动。
脚下地面裂开几道缝隙，灰尘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闷回响，像是地底深处有巨物翻身。系统界面在脑中弹出，血红色字体跳动：
【检测到地脉核心受损，灵气流向异常，建议立即封锁节点】
江临渊落回地面，单膝跪地撑住身体。剑尖插在井沿，水珠顺着刃口滑落。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向陈慕白。
“你听见了吗？”
陈慕白点头。“锁链断了。不止一条。”
井中水势渐平，但并未恢复平静。水面仍泛着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那张由水汽构成的脸消失了，可江临渊总觉得它还在某处看着。
他伸手摸了摸背包侧袋。那半截燃烧过的香还在，纸灰沾在布料上。母亲求来的平安符，一直没换过。他小时候发烧，她就把它挂在床头；他高考那天，她偷偷塞进他书包。
现在他也说不清信什么。
青帝诀是他修炼的功法，救过他的命。可罗天成临死前托付的是镇龙印，守的是地脉封印。一个是修行之途，一个是职责所在。
他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刚才那句话……”他开口，声音有些哑，“是警告，还是陷阱？”
陈慕白没回答。他盯着井口，眼神沉静。过了几秒，才低声说：“守阵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话。但封印松动时，记忆也会扭曲。他说的‘青帝’，未必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江临渊没再问。
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地脉已经受损，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个节点。系统提示还在闪烁，红色未消。他需要行动，而不是猜测。
他拔出剑，转身面向通道入口。
上官玥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一只手扶着石壁。她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要去哪？”
“找补救办法。”他说，“不能让地脉继续裂下去。”
她点头，没拦他。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你刚才……在镜里看到了什么？”
她沉默了几息，才开口：“我看到了我自己。但不是现在的我。她在烧毁一切，包括她自己。”
江临渊没回头。“那你信她吗？”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信我现在做的事。”
他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刚迈出两步，井中突然传出异响。
不是水声，也不是震动。
是链条拖地的声音。
缓慢，沉重，从极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井壁往上爬。
两人同时转身。
陈慕白立刻结印，雷光再次浮现掌心。江临渊横剑胸前，目光死死盯住井口。
水面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一个黑影在水下浮现，轮廓逐渐清晰——是锁链的一端，末端断裂，切口参差。
那不是被人砍断的。
是被内部力量挣断的。
系统警报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促：
【地脉主链断裂，封印完整性下降百分之三十七】
江临渊上前一步，将剑尖指向井口。
“谁在下面？”
井中无人应答。
但那条锁链缓缓升起，悬在半空，末端滴着水。水珠落在地上，发出“嗤”的轻响，石面立刻变色。
陈慕白低声道：“它醒了。”
江临渊没动。
他知道不能退。
也不能等。
他抬起左手，掐出青帝诀起手势。灵力在经脉中奔涌，金丹中期的力量全部调动。他准备再斩一次，哪怕伤及自身。
就在这时，井底传来一声轻笑。
很轻，几乎被水声盖过。
但确实存在。
笑声之后，是一句低语：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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