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江临渊没有回头。他握紧双刃离火剑，脚步向前迈去。通道尽头有光，不是火把那种昏黄的亮，而是从石缝里渗出来的青色微光，像水波一样在墙上晃。
上官玥跟在他身后。她没说话，但能听见她的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断裂的石道，脚下踩着碎石和裂开的地砖。空气越来越冷，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旧纸。
前方是个更大的石厅，顶部塌了一角，露出黑沉沉的岩壁。地面堆满碎石，中间立着半截石碑。碑身斜插在土里，表面布满裂痕，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从某处掰断后丢在这里。
江临渊停下脚步。他盯着那块碑，心跳突然快了半拍。碑面上浮着几个字——“青帝诀需以杀证道”。
字是古篆，笔画细长，泛着幽青的光。那光不刺眼，却让他识海一阵发胀。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指攥紧了剑柄。
这四个字太重。
他一路走来，用过青帝诀疗伤、御火、破阵，也斩过傀儡、魔物、邪修。但他从没想过“杀”是这条路的根本。他救人才是开始，不是为了杀人。
“你在犹豫。”上官玥开口，声音很轻。
他没回答。
她也没等他答。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侧前方，目光落在碑上。她左手按住腰间的剑胚，指尖刚触到剑柄，那剑就震了一下。
嗡——
一声低鸣在石室里响起。剑身上的雷纹忽然亮起，一道细光顺着纹路爬到剑尖，直指碑面裂痕处。
江临渊顺着光看去。裂痕深处，有新的字迹缓缓浮现——“杀非人者”。
血红色的字，一笔一划像是从石头里渗出来的。那颜色不艳，也不暗，就是实实在在的红，像干涸后留在刀口上的痕迹。
他看着那四个字，脑子里一下子清楚了。
他杀的从来不是人。体育场里那些被丝线吊着的学生，眼睛发白，动作僵硬；药田地下爬出来的影子，没有脸，只有一张嘴；还有锁龙井里传出的笑声，根本不像活人能发出的声音。
他斩的是这些东西。
护人的时候，他用的是青帝诀。破敌的时候，他用的也是青帝诀。原来这一路，早就走在碑文写的路上。
他抬起手，掌心朝向碑文。
“你要做什么？”上官玥问。
“看看它还想告诉我什么。”
他的手指碰到“杀非人者”的第一个字。指尖刚接触，整块残碑猛地一震。青光炸开，像一层薄雾瞬间笼罩整个石室。他感觉眉心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冲了进去。
画面出现了。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是一段记忆，不属于他，却又真实得像自己经历过。
一片焦土，天是暗的，风里带着灰。一个穿青袍的人站在山巅，双手结印，身后立着九根石柱。远处黑影成群，有的像人，有的不像，全都朝着山顶涌来。青袍人没有退，也没有喊话，只是抬手一斩。
一道青光劈下，大地裂开，黑影成片坠入深渊。
接着是他熟悉的招式——引火入经、御气凝形、心火封脉。这些全是青帝诀的内容，但在那人手中使出来，每一招都带着决绝的意味。
最后一幕，青袍人盘坐于阵心，十指染血，指尖在空中划出最后的符文。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嘴角动了动，说了句话。
听不见。
但江临渊读懂了他的唇语：**“守不住时，便由我来斩断。”**
光消失了。
残碑开始崩解，一块块碎成粉末，最后化作流光全部钻进他的眉心。他站着没动，双眼闭着，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眉心还残留一点青色的光晕，慢慢沉入皮肤。
系统提示在脑中响起：【获得完整青帝诀传承】。
签到卷轴自动翻页，记录显示【第430次签到：青帝残碑·传承之地】，奖励栏变成灰色，写着“已吸收”。
过了十几息，他睁开眼。
气息变了。不是更强，也不是更冷，而是变得……稳。像是一条原本弯弯曲曲的路，突然被拉直了，再走就不需要试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纹还是原来的掌纹，但五指动了一下，指尖竟有细微的青芒闪过。
“你明白了？”上官玥问。
“明白了。”他说，“青帝诀不是教人杀人，是教人分辨该不该出手。该出时，不能迟疑。”
她点点头，没再说别的。她转身走向石厅另一端，那里有条新出现的通道，比之前的更窄，墙面光滑，像是被什么力量削平过。
她站在入口处，回头看了一眼。
“你还记得镜子里的事吗？”
“记得。”
“那不是我第一次死。”她说，“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没接这句话。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些人注定要面对过去，而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路走对。
他走到她身边，往通道里看了一眼。里面漆黑，但能感觉到一股流动的气，像是风，又不像。
他迈出一步。
脚落地时，地面微微一颤。他低头，发现刚才残碑所在的位置，碎石被清空后，露出一道浅淡的纹路。线条简单，像个“井”字，但中间多了一点弧度，像是箭头指向通道深处。
他记下了这个标记。
“走吧。”他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通道。墙壁很近，只能容一人通过。江临渊走在前面，右手虚握，随时准备拔剑。通道向下倾斜，坡度不大，但越走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不是青色，也不是火光，而是灰白色的，像是从石头里透出来的。
他们靠近光源，发现是一块嵌在墙里的晶石。晶石裂了一道缝，光就是从裂缝里漏出的。
江临渊伸手碰了碰晶石表面。冰凉，但内部有波动，像是某种能量在缓慢流动。
“这东西……”他刚开口。
晶石突然震动了一下。
裂缝扩大，灰光猛地一闪，照得整个通道通明。他立刻后退半步，左手下意识挡在上官玥身前。
光只持续了一瞬。
晶石恢复原状，裂缝缩小，光也暗了下去。但在那一刹那，他看见晶石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他凑近去看。
字是反的，但从反光的轨迹能辨认出来。
那句话是：“你本不该看见这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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