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站在阵图中心,脚下的凹槽微微发烫。他闭着眼,耳边那句“承劫者,可愿归位?”还在回荡。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他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眉心突然一热,像是有火苗从里面烧起来。他睁开眼,看到一道身影从虚空中浮现。
那是青帝残魂。
比之前清晰许多,衣袍完整,星冠如初。但整个人像隔着一层水雾,随时会散去。他没看江临渊,而是抬起手,指向后山深处的一块碎石堆。
那些石头原本不起眼,布满裂痕,半埋在土里。此刻却开始震动,一块接一块腾空而起,在空中缓缓拼合。
金光从缝隙中溢出,缠绕成链。
锁链成型的瞬间,秦无涯走了出来。
他穿着平日里的灰色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本灵植课讲义。脸上没有意外,也没有慌乱,只是笑了笑:“等你很久了。”
青帝残魂不说话,只轻轻挥手。金色锁链如活物般扑向秦无涯,瞬间缠住他的双臂、腰身、脖颈。
秦无涯没有躲。
锁链越收越紧,黑色气息从他皮肤下渗出,像烟一样被吸入链身。他的脸色开始发白,呼吸变得沉重,但嘴角仍挂着笑。
“你以为……”他喘了口气,“这就能锁住我?”
话音未落,锁链猛地一震。所有黑气被抽离,凝成一座石碑,通体漆黑,表面浮现金色纹路。
石碑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整座山都晃了一下。
碑面忽然亮起文字,字迹泛红,像是刚刻上去的:
“魔修秦无涯,愿以魂为誓,永镇魔源。”
江临渊盯着那行字,脑子嗡的一声。
他想起第一次在灵田见到秦无涯,对方蹲在药草边说:“这些苗子长得慢,是因为它们知道自己要背负什么。”
那时他以为是随口一说。
现在才明白,那个人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你不是在养魂地吸灵气。”江临渊开口,声音有点哑,“你是把自己的魂魄喂给阵法。”
秦无涯靠在碑上,点了点头。“每一分魔气,都是我割出来的。我不让它外泄,它就会反噬我。三十年了,疼习惯了。”
他抬头看向江临渊,眼神忽然温和了些:“小渊,你还记得签到第一天吗?图书馆门口,我递给你那枚青玉简。”
江临渊点头。
“那是我偷偷改过的。原本的签到奖励是一株普通灵草,我把洞天投影藏进了玉简里。我想看看……有没有人能走到最后。”
“为什么是我?”
“不是你。”秦无涯摇头,“是系统选的。它一直在找能承受这份重量的人。我只是……推了你一把。”
他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开始透明,像阳光下的冰粒,一点点融化。
“你们这一代,不用再做选择了。”他说,“我已经替你们做了。”
风停了,空气沉得像铁。
石碑缓缓下沉,带着秦无涯一起没入地面。只剩最后一丝意识还悬着,他看着江临渊,嘴唇动了动。
然后彻底消失。
青帝残魂飘到江临渊面前,距离很近。这一次,他终于开口说话。
“你走过的每一个签到点,都是洞天投影。”他说,“每日所得,皆非馈赠,而是试炼。”
“系统不是工具。”他继续道,“它是天道设下的考场。只有集齐十方洞天,破尽心魔,才能站在这里。”
江临渊没动。
他感觉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变。那些曾经觉得幸运的机缘,原来早就有代价标好了价格。
“你见过昆仑墟崩塌。”青帝残魂说,“那一夜,十大洞天四散,落入凡尘。天道不能再直接干预人间,只能借凡人之手重筑封印。”
“所以你要我来?”
“不是我要。”青帝残魂摇头,“是你自己走到了这里。签到、炼药、闯阵、斗敌……每一步,都是你自己选的。”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江临渊眉心。
一道光涌入脑海。
画面闪现:三百年前的山脉,崩塌的巨门,燃烧的天空。一群修士站在废墟前立誓,将自身魂魄融入阵基。其中一人转身离开,背影熟悉得让人心颤。
那是年轻版的秦无涯。
记忆断开。
青帝残魂的身影比刚才更淡了,几乎要看不清。
“我的任务完成了。”他说,“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
说完,他化作一道流光,钻进江临渊眉心。
世界安静下来。
江临渊站在原地,脚下的符印象一颗缓慢跳动的心脏,散发着微弱光芒。他低头看着背包侧袋,那里只剩下一点香灰,沾在布料上,轻轻一碰就会飞走。
他没去擦。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划破寂静。抬头看时,云层正在散开,露出一角夜空。
星光落在碑印上,映出淡淡的金线。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宿命。
不是谁安排好的剧本,而是有人替你扛过风雨,你才有资格站在这里,决定下一任是谁。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
一道因果线浮现,连接着他与脚下符印。不再是被动显示,而是由他主动牵引。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风又起了,吹动他的衣角。
他站着没动,目光落在石碑沉入的地方。
地表的符印忽然亮了一下。
像是回应。
也像是提醒。
他记得秦无涯最后的眼神。
不是不甘,也不是解脱。
是一种托付。
他把右手慢慢放下来,握紧了。
背包侧袋的香灰被风吹起,有一粒落在他手背上,很轻,没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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