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都的府邸,尚未能好好休整沐浴京华风尘,武夷山的求助信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新的涟漪。
裴昭雪不顾手臂伤势未愈,立刻召集了裴昭明、白砚舟、苏九在她那间兼具书房与茶室功能的小厅内,将陆雪芽的信函传阅,同时让心腹去大理寺和刑部调阅所有与武夷山贡茶案及近期茶商死亡事件相关的卷宗副本。
很快,几大摞卷宗便被搬了进来,带着陈年纸张和墨汁的味道,堆满了梨花木桌案。
窗外春光明媚,厅内却因这些卷宗的到来而平添了几分凝重。
裴昭雪用左手有些费力地翻开最上面的一册,那是关于“武夷山贡茶造假案”的初步调查报告。
白砚舟见状,很自然地坐到她身侧,帮她摊开卷宗,并用镇纸压好。
苏九则默默地为每人斟上一杯热茶,茶香袅袅,试图驱散一些档案带来的陈旧气息。
“贡茶案……”裴昭明也拿起一份卷宗,眉头微蹙,“此案月前已有风声,说是今年首批进贡的‘大红袍’中,混入了大量外形相似、但品质低劣的假茶,龙颜震怒,已责令福建路转运使司严查。涉案的皇商之一,正是武夷山最大的茶商陆天鸿,也就是这位陆雪芽姑娘的父亲。他目前已被收监,但其一直喊冤,声称自己对造假之事毫不知情。”
裴昭雪一边听着,一边快速浏览着卷宗上的记录。
贡茶造假,事关皇贡,乃是大罪,一旦坐实,陆家抄家灭族亦不为过。
但卷宗内证据似乎并不算特别扎实,多为人证和部分物证链条,陆天鸿的嫌疑虽大,却并非铁证如山。
接着,他们翻开了记录近期武夷山茶商离奇死亡事件的卷宗。
这一部分的内容,则显得更加诡异离奇。
第一名死者,是茶商孙百万。卷宗记载,他于半月前,被家人发现死于自家精心打造的、用于品鉴顶级茶叶的“静室”之内。
静室门窗皆从内紧闭,无任何外力破坏痕迹。
孙百万身穿整洁的茶人服,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茶壶尚有余温。
他面色红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安详愉悦的微笑,仿佛沉醉于某种极致的享受之中。
然而,他的呼吸与心跳早已停止。其手中,紧紧攥着一本翻开的《茶经》。
最为奇特的是,室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茶烟,据发现者描述,那烟气呈淡青色,凝而不散,萦绕在尸体周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消失,香气幽远,却令人莫名心悸。
官府初判为“突发心疾”,但其家人坚称孙百万身体康健,且死状诡异,绝非寻常。
第二名死者,是另一位颇有声望的茶商钱不多,死于七日之前。
场景几乎与孙百万一案如出一辙:密闭茶室,面带微笑,手握《茶经》,诡异茶烟经久不散。同样被初步判定为“意外死亡”。
第三名死者,就在三日前发生,是茶商李富贵。死状完全相同。
“面带微笑,手握《茶经》,茶烟袅袅……”
白砚舟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卷宗上对这共同点的描述,眼中充满了困惑与警惕,“若是一人如此,尚可解释为巧合或某种罕见的疾病。但接连三人,死状如此相似,现场又如此……具有仪式感,这绝不可能仅仅是意外或疾病!”
苏九也凝神道:“从医理上看,能让人面带微笑离世的,除了极乐,便是某些特殊的毒素或致幻药物,干扰了神经系统。但何种毒物能造成如此精准的效果,且死后还能让室内弥漫特殊茶烟?这烟……是关键。”
裴昭雪目光锐利,她翻到卷宗后附的简单验尸格目,上面均记载“体表无外伤,内脏未见明显中毒迹象,疑为心脉骤停”。
“心脉骤停?三人皆是?且都在品茶之时?都恰好拿着《茶经》?”
裴昭雪连连发问,语气中充满了质疑,“这未免太过巧合。而且,这‘茶仙索命’的民间传言,恐怕也非空穴来风,定是有人利用此等诡象,故布疑阵。”
裴昭明合上卷宗,沉声道:“贡茶造假案牵扯皇贡,已是大案。如今又叠加这连环诡谲的死亡事件,且都与茶商有关。武夷山乃天下岩茶之源,若此地动荡,不仅影响朝廷贡赋,更可能波及整个茶业,引发民间恐慌。此案,确实非同小可。”
初步翻阅卷宗,众人心中都已明了,武夷山之行,恐怕势在必行。
那弥漫的茶烟之下,隐藏的绝非仅仅是商业纠纷或简单的仇杀,而是更加深沉叵测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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