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杀机
凌晨四点十七分,滨海市绕城高速的三号隧道如一条蛰伏的钢铁巨蟒,将冰冷的躯体埋入城市边缘的山体。惨白的灯光在湿漉漉的沥青路面上流淌,被一辆沾满泥浆的东风货车碾过,车轮卷起的水雾在光束中翻滚。郝剑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舌尖尝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是持续高度紧张时,牙龈渗血的味道。
后视镜里,他棱角分明的国字脸被隧道顶灯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憨厚的眉眼间本该有的朴实被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覆盖。那双常年握枪和方向盘的手,骨节粗大,虎口处结着层叠的老茧,此刻正稳定地搭在方向盘上,仿佛只是在执行一趟普通的货运任务。但只有郝剑自己知道,他体内那头名为的猛兽正缓缓睁开琥珀色的瞳孔,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般撞击着胸腔,将肾上腺素泵向四肢百骸。
车载电台突然发出的电流杂音,像有只无形的手拨动了琴弦。陈晓墨冷静得近乎漠然的声音穿透电波,精准地刺入郝剑的耳膜:目标车队已过第二个收费站,预计三分钟后进入隧道。那声音带着电子处理后的金属质感,却奇异地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郝剑左手食指在方向盘牛皮套上轻轻敲击,嗒、嗒嗒、嗒——简短的摩斯密码在寂静的驾驶室里无声传递——收到。这个动作他练了十五年,即使在睡梦中也能准确无误地完成。右手伸到储物格时,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检修车辆时沾上的油污,他摸出那半包压缩饼干,包装纸上印着的军用特供字样已被磨得模糊。硬邦邦的饼干在齿间发出脆响,他刻意放慢咀嚼速度,让干涩的淀粉充分吸收口腔里的唾液。军靴的靴底在油门和刹车踏板间进行毫米级的微调,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保持着60公里的时速平稳推进。
这辆东风货车的驾驶室背后,是经过军工级改装的钢铁堡垒。底盘加装的五厘米厚合金装甲让整车自重增加了近一吨,车厢里那三吨重的铅块配重用特种钢索固定,此刻正随着车辆行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哐当、哐当,像是死神在清点他的镰刀。郝剑能想象出铅块棱角挤压钢索的画面,每一次细微的晃动都在测试着改装部件的极限——这是他亲手监工改装的杰作,他信得过自己的手艺,就像信得过自己的拳头。
熊,注意。陈晓墨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电流特有的沙哑,隧道内监控已被凌希玥短暂干扰,但持续时间只有90秒。她破解了安保系统的底层协议,但对方的应急响应速度比预想中快。
郝剑将最后一口饼干咽下,喉结滚动时带动脖颈处暴起的青筋:明白。
记住你的任务是控制而非击杀。陈晓墨的语气加重了三分,目标人物伯格必须活着,他脑子里的情报比他的命值钱十倍。
知道了狐狸。郝剑的声音比隧道里的空气更冷,我这头熊只拔牙,不吃肉。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打方向盘!右手如铁钳般锁死转向柱,左手同时拉起手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东风货车像被激怒的公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车尾猛地向右侧甩出,车厢与隧道墙壁摩擦迸出刺眼的金色火花,如同点燃了一串鞭炮。轮胎在地面疯狂抓挠,尖叫着拖出两道漆黑的印记,橡胶燃烧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郝剑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离心力作用下翻江倒海。他死死顶住驾驶座靠背,右臂肌肉贲张,将方向盘拧到极限位置。货车最终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夹角横亘在隧道中央,彻底封死了这条生命通道。巨大的惯性让车厢里的铅块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仿佛整座隧道都在随之颤抖。
郝剑拉满手刹,抓起副驾驶座上的凯夫拉钢盔扣在头上。金属内衬挤压着太阳穴,带来熟悉的压迫感。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橡胶燃烧的刺鼻气味,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他最熟悉的92式手枪,冰冷的枪身是他十五年职业生涯里最可靠的伙伴。但这次不行,为了避免国际纠纷,为了那个叫伯格的目标人物能活着开口,他只配备了三根特种合金短棍。
他用力捶了一下车门,将最后一丝犹豫震出体外。后视镜里,四辆黑色奔驰G500组成的车队正高速驶来,为首车辆的氙气大灯如同两把烧红的利剑,刺破隧道深处的黑暗,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狰狞光影。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郝剑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他想起出发前凌希玥调试设备时说的话:熊哥,这次任务完成,我请你吃真正的蜂蜜蛋糕,不是你那干巴巴的压缩饼干。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随即又被更冷的坚毅取代。他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轮胎焦糊味灌进衣领,那头名为的猛兽终于在他眼中完全苏醒,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隧道里的灯光似乎突然暗了下去,只剩下两车即将相撞的死亡倒计时,在寂静中疯狂跳动。
暴怒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如同金属被生生撕裂,在密闭的隧道中疯狂回荡,带着令人牙酸的尖锐。郝剑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前方突然出现的货车车尾,那锈迹斑斑的铁皮在昏暗的车灯下像一头蛰伏的怪兽。奔驰车队在距离货车仅剩十米的生死线前猛地顿住,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青烟带着浓烈的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
拉开车门的瞬间,郝剑的第六感如同被冰水浇透——后视镜里,两道森冷的寒光一闪而过,那是保镖拔枪时枪身在灯光下的反射。他的心脏骤然收紧,肾上腺素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瞬间涌遍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
都别动!联邦探员!为首的保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德语厉声咆哮,同时猛地推开车门,黑洞洞的mp5冲锋枪枪口毫不犹豫地直指货车驾驶室,扳机已经半扣,杀气腾腾。
就是现在!郝剑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在对方话音未落的刹那,他突然矮身,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发动突袭。几乎就在他身形下沉的同一瞬间,的一声锐响,子弹擦着他头顶的门框呼啸而过,在隧道顶部坚硬的水泥壁上迸出一串刺眼的火星,碎石簌簌落下。
好险!郝剑甚至能感觉到子弹掠过时带起的劲风。他没有丝毫犹豫,体内蛰伏的那头彻底苏醒了。他像一头真正被激怒的棕熊般,从驾驶室里悍然跃出,三百斤的魁梧身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砸向地面,发出的一声沉闷如雷的撞击声,震得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他知道,此刻退缩就是死,唯有以暴制暴,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撕开一条血路!
第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郝剑的左肩,打在特制的防弹衣上。巨大的冲击力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让他闷哼一声,踉跄了半步,左肩瞬间传来麻木的痛感。但这点疼痛,对于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的郝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凶性。
借着这半步的踉跄,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瞬间看清了对方的阵型:前后各两名保镖,形成交叉火力网,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而中间那辆奔驰的车门,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缓慢速度缓缓打开——目标人物伯格,要准备转移了!绝对不能让他跑掉!郝剑心中怒吼,任务的目标近在咫尺,他绝不允许功亏一篑。
郝剑突然发力,双腿如同两根灌注了钢铁的弹簧猛地蹬地,沉重的军靴踏在地面,发出咚咚咚如同战鼓般的节奏,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敌人的心脏上。他直线冲刺,目标正是前方最近的那名保镖。
距离缩短到三米,对方狰狞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郝剑猛地一个侧翻滚,如同离弦之箭般改变轨迹,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对方横扫而来的子弹弹幕。在翻滚的过程中,他右手一直紧握的短棍如同流星赶月般脱手而出,手腕一抖,短棍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砸中了对方持枪的手腕关节处。
一声轻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名保镖手中的mp5应声摔落在地,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郝剑没有丝毫停顿,翻滚的势头未歇,顺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左臂如同铁箍般死死锁住刚要惨叫的保镖咽喉,右拳则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快、准、狠地击中其肋下三寸——那是他在特种部队时反复练习的杀人技,足以让任何人在瞬间失去所有战斗力,瘫软如泥。
二号车启动了!陈晓墨焦急的警告声通过骨传导耳机清晰地传入郝剑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郝剑眼角的余光飞速瞥去,果然,一辆奔驰轿车已经悄然调转车头,引擎发出低沉而暴躁的咆哮,像一头即将冲出牢笼的野兽,随时准备夺路而逃。伯格就在那车里!郝剑心中一紧,绝不能让他跑了!
电光火石间,郝剑做出了决断。他突然抓起被自己制服、尚在抽搐的保镖,像拎起一只破麻袋般挡在身前。几乎就在同时,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射来,噗噗噗几声沉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子弹穿透人体的声响,与的玻璃破碎声同时响起。温热的血液溅了郝剑半边脸,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味直冲鼻腔,让他几欲作呕,但他强忍着不适,借着保镖身体和弥漫的烟雾作为掩护,猛地向左侧翻滚,从一辆奔驰车底狼狈却迅速地滑到了另一侧。
他的右手在地面胡乱摸索着,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冷触感和金属棱角——是那把刚才被击落的mp5!郝剑心中一喜,握紧枪身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伯格,你的末日到了!
血肉屏障
熊!三点钟方向有狙击手!凌希玥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炸响,带着电流特有的尖锐杂音,像一根冰锥刺破隧道内的混乱。郝剑的神经瞬间绷紧如弓弦,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抬头——隧道顶部狭窄的维修通道格栅间,一道冰冷的金属反光一闪而逝,那是死神的凝视。
没有思考的余地,生死只在刹那。郝剑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那片阴影,左手闪电般抓起身边半扇扭曲变形的奔驰车门——正是刚才撞击中被撕裂的残骸,此刻成了最原始也最可靠的盾牌。右手的USp手枪几乎与左手同步扬起,砰砰砰!三声沉闷的枪响在隧道内回荡,子弹呈品字形射向维修通道,不求精准命中,只求用火力压制那致命的威胁,为自己和队友争取哪怕半秒的喘息。
然而,真正的杀招并非来自头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注意力都被狙击手吸引的瞬间,异变陡生!停在队列中间的那辆黑色奔驰,引擎突然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轮胎摩擦地面迸射出刺眼的火花,车身如一头挣脱牢笼的钢铁猛兽,猛地向前窜出,直直撞向此刻正站在隧道中央,背对着它的那个纤细身影——陈晓墨!
郝剑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甚至没看清这位平日里总是待在安全后方,指尖在键盘上跳舞的情报分析师,是何时像鬼魅般潜入这片枪林弹雨的战场。她站在那里,似乎正在试图破解什么设备,纤细的身影在庞大的机械残骸间显得如此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对身后那辆咆哮而来的死亡战车,竟毫无察觉!
不——!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从郝剑喉咙里挤出。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贲张到极致,每一寸纤维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做出了一个让通过战术摄像头观察着战场的凌希玥都失声惊呼的动作:将手中沉重的车门朝着维修通道狙击手可能藏身的位置狠狠掷出,当作最后的屏障,而他自己,则像一发被点燃引信的炮弹,带着破风之声,朝着陈晓墨猛扑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郝剑能清晰地看到陈晓墨因惊愕而微微侧转的脸庞,看到她眼中迅速放大的车灯光晕,看到奔驰车头那狰狞的三叉星徽标。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机油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能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如同战鼓。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恐怖呻吟。奔驰车头结结实实撞在了郝剑宽厚的背上。巨大的冲击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将他拍扁。郝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瞬间错了位,仿佛要被这股力量从喉咙里呕出来,喉头一阵翻江倒海的腥甜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背部蔓延至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哀鸣。
但他死死地、死死地护住了怀里的人。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姿态,双臂如铁箍般将陈晓墨蜷缩的身体紧紧锁在自己身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构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巨大的惯性让两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前翻滚出去,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背部和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痛感。郝剑咬紧牙关,硬是凭着一股狠劲,带着陈晓墨在地上连续翻滚了七米多远,直到撞上另一辆废弃车辆的轮胎,才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堪堪停下。
剧烈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温热而急促。郝剑的意识有片刻的模糊,背部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他能感觉到怀中人儿身体的僵硬和微微的颤抖,那是一种混杂着惊吓和难以置信的反应。陈晓墨,这位以冷静、疏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着称的分析师,此刻正被他用鲜血淋漓的身体紧紧护在怀里,脸颊几乎贴在他汗湿的脖颈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如此近距离的,与另一个人肢体接触。
你...陈晓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茫然,她似乎想说什么,是质问?是惊讶?还是道谢?但她的话语被郝剑猛地推开的动作打断了。
郝剑强撑着剧痛站起身,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作战服。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作战服的袖子已经被彻底染红,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肱二头肌,那是刚才翻滚时被不明金属碎片划开的,鲜血正从皮肉外翻的伤口处汩汩涌出,甚至形成了细密的血泡,触目惊心。但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没有丝毫动摇。
处理伤口。郝剑只对陈晓墨吐出了这四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伤口一眼,仿佛那流淌的不是自己的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断裂的、手臂粗细的金属短棍,掂量了一下,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再次抬头时,郝剑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狂暴的战意。他现在就像一头真正被激怒、且负了伤的棕熊,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带着撼动人心的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不容侵犯的暴怒。
剩下的两名保镖正从震惊中回过神,试图重新举起武器。郝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一头发起冲锋的猛兽,再次冲了上去。
哐!哐!哐!
沉重的金属短棍带着千钧之力,连续猛击在一辆轿车的防弹车窗上。坚固的玻璃在这狂暴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最后一记肘击,郝剑凝聚了全身残余的力量,咔嚓!一声脆响,玻璃彻底碎裂!他探身而入,如拎小鸡般一把抓住驾驶座上伯格惊恐的衣领,将这个试图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像拖死狗一样从变形的车里狠狠拖了出来!
拔牙成功
伯格惊恐的蓝眼睛几乎要从眼窝里瞪出来,那身平日里一丝不苟、价值连城的意大利定制西装此刻像块破抹布般沾满尘土与污渍,昂贵的真丝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上,象征着金融帝国的体面荡然无存。郝剑那只纹着黑色熊头的左臂如铁钳般将这个银行家轻松举过头顶,伯格悬空的双腿徒劳地蹬踹着,发出绝望的呜咽。郝剑的右臂淌着血,顺着结实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在指尖汇成血珠滴落,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用那双燃着怒火的眸子死死盯住最后一名保镖,声如洪钟般怒吼:放下枪!否则他就给你陪葬!
黑洞洞的枪口在半空中剧烈颤抖,保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看着雇主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又看看浑身浴血、宛如地狱修罗般的郝剑——那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疤痕在隧道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郝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凛冽杀气,让他握着枪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软。最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一声,手枪掉落在地,在寂静的隧道里激起刺耳的回响。郝剑冷哼一声,手腕猛一用力,像扔一袋垃圾似的将伯格扔向侧后方,准确无误地落到赶来的陈晓墨怀里。随即,他身形如电,一个箭步欺近保镖,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其后颈。保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隧道里终于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远处被流弹击中的车辆警报器发出凄厉而徒劳的哀鸣,以及众人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硝烟与血腥味混杂着轮胎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目标控制。郝剑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用左手按住仍在汩汩流血的右臂伤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军靴踩在满地狼藉的弹壳上,发出咔啦咔啦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像是死神的脚步。他走到那辆改装过的重型货车旁,从嵌在车厢壁上的工具箱里翻出应急医疗包,扯出一卷止血绷带。没有麻药,他直接用牙齿咬开包装,左手笨拙却迅速地给自己做着简单包扎。当纱布缠上伤口时,他牙关紧咬,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硬是没吭一声。雪白的纱布瞬间被温热的鲜血浸透,在从隧道口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中,呈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刺目殷红。
陈晓墨正用一副特制的钢手铐将瘫软如泥的伯格牢牢锁在货车底盘的承重梁上。这位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情报分析师此刻脸色苍白如纸,握着工具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点燃的香烟,袅袅青烟模糊了他的表情——这是他极度紧张或压力过大时才会有的下意识动作,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似乎能让他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熊,你...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郝剑被鲜血染红的右臂上,欲言又止。他想问伤势如何,想问刚才交火时的凶险,却又觉得在这个钢铁般的男人面前,任何关心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郝剑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那笑容带着几分江湖气的憨厚,冲淡了他脸上的戾气:小事一桩,皮外伤而已。他拍了拍胸脯,发出沉闷的响声,比在阿富汗那次被流弹擦过动脉轻多了,那会儿可比这刺激多了。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痛楚还是没能逃过陈晓墨的眼睛。陈晓墨知道,郝剑总是这样,把所有伤痛都自己扛着,像一头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震动声从郝剑的战术背包里传来,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郝剑皱了皱眉,用没受伤的左手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卫星手机——这不是他常用的那部。屏幕上跳动着一条未读信息,发件人未知,归属地显示为遥远的冰岛,信息内容简洁明了:东西在货车轮胎内侧,后会有期。
郝剑锐利的眼神骤然一凝,心中疑窦丛生。他快步走到货车旁,蹲下身子,借着从隧道口透进来的微弱晨光,仔细检查着每个轮胎。果然,在右后轮的内侧,他摸到一个用强力磁铁固定的防水密封袋。他用牙齿咬开袋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黑色加密U盘,闪烁着金属的冷光。郝剑的指尖摩挲着冰凉的U盘外壳,脑海中迅速闪过刚才混战中的一幕幕——硝烟弥漫中,似乎确实有一个矫健的红色身影如鬼魅般在车流间穿梭,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陈露露,又是她。这个神秘莫测的双面间谍,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如幽灵般出现,投下一枚足以改变局势的棋子,又在尘埃落定、众人想要探寻其踪迹时悄然消失,只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和无数谜团。郝剑将U盘揣进贴身的战术背心口袋,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这场名为熊口拔牙的行动,虽然成功控制了伯格,拿到了关键物品,但似乎只是冰山一角,水面下涌动的暗流,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汹涌复杂。而陈露露这颗游走在黑白边缘的棋子,她的真正目的,又究竟是什么?隧道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但郝剑的心头,却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余波未平
清晨五点零三分,隧道入口处骤然响起的警笛声,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划破了黎明前最后的沉寂。郝剑斜倚在冰凉的货车车厢旁,右臂的绷带早已被渗出的血渍晕染开一小片暗红。他没有去看那闪烁的红蓝光芒,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蹲在笔记本电脑前的陈晓墨身上。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朝阳的金辉终于艰难地穿透隧道口的阴影,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斑驳的光影,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方寸之地。郝剑低头,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按了按右臂的包扎处,指下传来的触感让他微微蹙眉。子弹幸运地只是穿透了肌肉,避开了骨头和主要血管——医生刚才在简单处理时说的话犹在耳畔。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想,至少这条胳膊算是保住了,未来还能握枪,还能战斗。只是那撕裂般的痛感,即便在肾上腺素的作用渐渐消退后,依旧顽固地提醒着他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
“成功了!”
陈晓墨突然抬起头,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此刻竟难以掩饰地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她的眼睛在晨光下亮得惊人,像是找到了宝藏的孩童。“郝队,解密完成了!里面有17个海外账户的部分信息,虽然不是全部,加密级别也很高,但这些碎片已经足够技术部门顺藤摸瓜,冻结‘暗星’至少30%的流动资金!”
郝剑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柔和了些许,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越过陈晓墨,投向被两名特警死死钳制住、瘫软在地的伯格。这个昔日在金融界翻云覆雨、掌控着“暗星”庞大资金网络命脉的银行家,此刻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那双曾写满傲慢与算计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像只被拔了爪牙、即将被送入屠宰场的羔羊。
胸口拔牙。郝剑在心底默念着这次行动的代号,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这个代号果然贴切得令人心惊。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从“暗星”这头盘踞全球的钢铁猛兽嘴里,拔出了最关键、也最致命的那颗獠牙。过程之凶险,代价之沉重,唯有亲历者才能体会。每一次呼吸,右臂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但这份痛楚,却也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真实——他还活着,并且,他们赢了第一回合。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隧道入口。两名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提着担架快步走来,动作专业而迅速。郝剑被小心地搀扶着站直身体,走向摇晃的救护车车厢。经过货车轮胎旁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伸向轮胎内侧——那里,曾短暂地藏匿过那个决定全局的U盘。指尖触及微凉的橡胶,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电子元件的余温,那温度微弱得如同陈露露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短暂、神秘,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灼热,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那个女人……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她究竟是谁?是敌是友?在最危急的关头,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U盘交给他?她现在又在哪里?安全吗?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搅得他原本就因失血而有些混沌的大脑更加纷乱。这个神秘的女人,像一个解不开的谜,突然闯入,又悄然离去,只留下一个冰冷的U盘和满脑子的疑窦。
被扶上救护车的担架,郝剑下意识地转头回望。后视镜里,陈晓墨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决定了“暗星”部分命运的加密U盘,放入一个银色的特制保险箱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他缓缓闭上眼睛,右臂的剧痛再次袭来,这一次更加猛烈,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就在这剧烈的疼痛中,他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牵起一抹带着疲惫却无比坚定的弧度。这次行动,他们赢了。虽然付出了代价——他手臂上的伤,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牺牲——但他们成功捕获了“暗星”的“金融大脑”伯格,截获了足以重创其经济基础的关键情报。这无疑为彻底摧毁这个盘踞在暗处的国际间谍组织的资金网络,奠定了一块至关重要的基石。
救护车缓缓驶出隧道,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车厢,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睛。隧道外,朝阳正冲破云层,冉冉升起,将整个滨海市笼罩在一片温暖而充满希望的金色光晕之中。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高楼大厦的剪影如同沉睡后苏醒的巨人,静默地矗立着。郝剑靠在颠簸的救护车枕头上,意识在疼痛和疲惫的双重侵袭下有些模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发前,高局长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以及他语重心长的嘱托:“郝剑,记住,你们不仅仅是在执行一项任务,更是在守护这座城市,守护这片土地上万千灯火的黎明。”
现在,黎明已经到来。金色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布满灰尘和血污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郝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与微凉。他知道,属于“启明星”团队的真正战斗,为了守护更多这样的黎明,才刚刚拉开序幕。前路必定更加凶险,但他的眼神,却在望向那片初生的朝阳时,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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