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上，强子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阻力。
“每年投入利润的15%做研发？强总，这个比例是不是太高了？”财务总监率先发难，“我们现在订单稳定，应该把资金用在扩大产能上。”
另一位副总点头附和：“是啊，研发投入大、周期长、见效慢。我们强胜能走到今天，靠的是稳扎稳打。”
强子没有立即反驳。他示意助理将一份份文件发到每个人面前。
“这是过去三年，我们因为技术不达标而流失的客户分析。”强子声音平静，“这是我们的产品与德国、日本同类产品的参数对比。这是未来五年行业技术发展趋势预测。”
会议室里只剩下翻动纸张的声音。
“我知道，”强子站起身，走到窗前，“在座的很多人都是从生产线走上来的。我们最引以为傲的，是能把每个零件做得扎实耐用。但是，”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时代变了。”
他拿起桌上一个看似普通的轴承：“这个轴承，我们做得不比德国差，但为什么客户宁愿多花三倍价钱买进口的？”
没有人回答。
“因为人家相信，德国轴承在极端环境下依然可靠。这种信任，不是靠低价换来的，是靠一代代技术积累换来的。”
会议室陷入沉默。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强子走回座位，“创业初期，我们去竞标一个汽车配件订单。客户拿起我们的样品看了看，问：‘你们的疲劳测试数据呢？材料微观分析报告呢？’我当时愣住了，因为在我们看来，产品好用不就行了？”
他苦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企业最后选了一家台湾厂商，价格比我们贵20%。为什么？因为人家能拿出厚厚一沓检测报告。”
“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制造业的下半场，不再是比谁价格低，而是比谁技术硬。”
最终，在强子的坚持下，技术研发中心的建设方案以微弱优势通过。
接下来的三个月，强子几乎住在了工地上。研发中心的选址很有象征意义——就在他们创业时租下的那个旧厂房旁边。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阿梅不解。
“人要往前走，但不能忘了来时的路。”强子指着那片熟悉的红砖厂房，“每次走进研发中心，我们都要记得，我们是从哪里出发的。”
在设计研发中心时，强子提出了一个让设计师头疼的要求：要把最大的实验室设计成开放式，与旁边的生产车间只用玻璃墙隔开。
“研发人员要能看见生产线，生产人员也要能看见实验室。”强子说，“技术不能关在象牙塔里。”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在研发中心里特意保留了一个200平方米的“实验车间”，里面摆放着他们创业初期使用过的老设备。
“这些机器虽然老了，但每一个零件都记录着我们的成长。”强子对研发团队说，“我要你们记住，再先进的技术，最终都要回到生产一线。”
研发中心挂牌那天，强子做了一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
他请来了当年的师傅老赵——如今已经七十多岁，头发全白了。还请来了第一份工作的车间主任，以及创业初期跟着他一起打拼的老员工。
剪彩仪式上，强子把c位让给了老赵。
“师傅，您来剪第一刀。”强子把剪刀递到老赵手中。
老赵的手有些颤抖：“强子，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带出了你这个徒弟。”
在众人的掌声中，老赵剪断了红绸。强子搀扶着师傅，走进了崭新的研发中心。
在设备展示区，老赵在一台五轴联动数控机床前停下脚步，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机身。
“当年我教你修机器时，最先进的就是那台日本产的数控铣床。”老赵感慨道，“现在，你们要用上这么好的设备了。”
强子点点头：“师傅，我想请您做研发中心的技术顾问。您那一辈老师傅的经验，是花钱也买不到的财富。”
老赵的眼眶湿润了：“我都退休这么多年了...”
“经验不会退休。”强子握紧师傅的手，“您知道的，有些技术诀窍，写在手册上只有几行字，但真要掌握，需要几十年积累。”
当晚，研发中心的灯火第一次亮起。强子独自走在空旷的走廊里，透过玻璃墙，他能看见实验室里崭新的设备，也能看见对面旧厂房里依然在运转的老机器。
新旧之间，仿佛完成了一次对话。
他在研发中心大厅的墙上，亲手挂上了一块牌匾，上面刻着他想了一夜的话：
“研发不是高高在上的创新，而是脚踏实地地解决问题。”
落款是：“一个永远的学生”。
走出研发中心时，已是深夜。强子回头望去，整栋大楼灯火通明，在夜色中如一颗明珠。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这里将汇聚最聪明的大脑，探索最前沿的技术。但更重要的是，这里将传承一种精神——那种从拧好每一颗螺丝开始，对技术永不停歇的追求。
手机响起，是阿梅发来的消息：“回家吃饭吗？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强子回复：“马上回。”
坐进车里，他最后看了一眼研发中心的灯光。那些灯光，不仅照亮了眼前的道路，更照亮了中国制造的未来。
而他知道，这束光，将从这里出发，照亮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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