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的接触中,她感觉到,这位太监心底,还存着一丝未曾泯灭的良善。
这是一场赌博,赌注是她和孩子的性命。
这天来给她送饭的小太监,之前在虞长庆身边待过,今日是帮他弟弟来送饭的,他的弟弟生病了。
董妃将脖子上唯一戴的一块玉平安扣交给小太监,让他务必找到虞长庆。
小太监倒有些良心,帮她送了信,虞长庆过了几天还真来了。
见到虞长庆,董妃跪下去:“虞公公……”董玉曦抬起头,“求公公……救救我的孩子!”
虞长庆目光骤然一凝,迅速扫过她即便跪着也难掩隆起的腹部。他沉默了片刻,对左右挥了挥手。随行的太监们立刻低头退开,远远守着。
“董妃,小主,此地非说话之所,您这是……”虞长庆的声音压得极低。
“公公明鉴,”董玉曦泣不成声,重重磕下头去,额头沾上冰冷的泥浆,“玉曦不敢求生。只求公公看在……看在这未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份上,救他一命!史氏不会容他……若留在宫中,他只有死路一条……”
她抬起泪眼,绝望而恳切地望着虞长庆:“求公公收养他,让他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玉曦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公公大恩!”
虞长庆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昔日宠妃,如今形销骨立。他侍奉皇家数十年,见惯了后宫倾轧,骨肉相残,早已心硬如铁。
收养皇子?这是滔天大罪!一旦事发,他虞长庆九族都不够诛的。
可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董玉曦跪在那里,像风中一枚即将凋零的落叶,唯一的养分,都给了腹中的种子。
良久,虞长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董妃,”他弯下腰,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掩盖,“您……保重身子。杂家,知道了。我会送一位妥贴的稳婆进来。”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董玉曦还要再磕头,被虞长庆用眼神制止。
第二日,冷宫中多了一位婆婆,而自那日后,董玉曦的日子好过了一些。送来的饭菜会有一些肉,或是一碗热汤。,破败的窗纸也不知被谁悄悄糊上了。
她知道,这是虞长庆的手笔。这微小的关照,让她更加确信,那位老太监,没有完全拒绝她的请求。她更加小心地保护着腹中的孩子,
腊月里,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董玉曦发作了。得知消息的虞长庆,支走了冷宫里宫女,稳婆帮她接了生。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划破了死寂的雪夜。是个男孩。
“孩子……我的孩子……”她喃喃着,吻着婴儿细嫩的脸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微的叩门声。
董玉曦心头一紧,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门被推开一条缝,虞长庆闪身进来,带着一身寒气。他看了一眼董玉曦怀中的婴儿,眼神复杂。
“董妃,时间紧迫。”他低声道,从怀中取出一个准备好的、厚实柔软的襁褓。
董玉曦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她贪婪地看着孩子,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里。最终狠下心,将孩子递向虞长庆。
虞长庆小心翼翼地接过,用温暖的襁褓将婴儿裹好,藏入自己宽大的袍服之中。
“董妃放心,杂家……尽力。”
他没有再多言,抱着孩子,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雪夜里。
董玉曦望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声,怀中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
但想到孩子或许能活下去,能拥有她渴望而不可得的平凡人生,那无尽的黑暗里,似乎又透进了一丝微光。
她不知道,这一别,便是永诀。
虞长庆乘着小轿,抱着怀中这个烫手的山芋,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回去后,他对外宣称,自己收养了一个孤儿。好在先帝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允许三等以上的宦官收着一个孩子养老。这事倒没有人怀疑。
他将孩子交给了周奶娘抚养,给这孩子取名虞沁词,让他能像清泉一样,在这吃人的深宫中,自然而深刻地滋润、打动人心。又有内外兼修、满腹经纶的才华。
宫中,董玉曦在产子后第二天,便因产后耗尽了心血奄奄一息,虞长庆第二日再去冷宫时,她薨逝于冷宫。
一个失德获罪的妃嫔,死了便死了,在这深宫之中,连点水花都未曾激起。那晚的风雪,掩盖了太多秘密。谁也不知她曾生下一个皇子。
就这样,虞长庆在这吃人的皇宫中,将虞沁词抚养长大。在兴帝临死前,虞长庆将虞沁词的身份告诉了兴帝。
兴帝这才知道,他还有一个皇子在这个世上,而且,还是他委以重伤的虞沁词,他支撑着病体,写下了证明虞沁词身份的圣旨。
虞沁词终于明白,虞长庆那种,看似对他冷漠的日常,是他对皇子的一种尊重。他自知,自己一个阉人的身份,不配被一个皇子称作父亲。
也是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默默保护着他。
虞沁词想起义父平常细润无声的照顾,眼里充满了泪水。那个冒死生下她,给他生命的母亲,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只被兴帝当作棋子。
那一刻的心情没法用言语形容。
金汐语默默地陪着他,什么也没说,这时候什么样的安慰,都是空洞的,就让他把泪流干吧。
虞沁词默默坐了很久,然后起身,给义父的香案敬了三支香,跪在地上,磕头行了三个大礼。
第二日,虞沁词带着小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皇陵,恭敬的将金龙安放在阴阳九龙壁上。
对翼王的审讯已无价值,虞沁词安排人看好他,就不再去见他了。
翼王在牢中气定神闲的呆了几天,见没有消息,这才急了,又等了几日,他坐不住了,让人给虞沁词传话,说要告诉他一些秘闻。
虞沁词闻言,淡淡一笑,并没理会。翼王坐不住了,又传话给他。他过了一段时日,这才来到地牢。
这次到来,翼王再无当时的悠然。他性情变得狂躁,面容浮肿。
虞沁词不给他多说废话的时间,他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骇人听闻的秘辛:
“翼王,你要见本督,是否要告诉我,如今,坐在龙椅上,叫你‘叔父’的那个小皇帝……”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地看着翼王脸上那瞬间碎裂的平静,那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然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
“是你的种。”
翼王的脸色在昏暗的灯火下,变得惨白如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着虞沁词,震惊,愤怒,惊恐,随后狂叫着:“不,不,虞沁词,你胡说八道,你.....”
虞沁词冷冷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转身离开了牢记。他走得极快,紫色的蟒袍下摆在身后拂动,带起一阵冷风。
站在阴沉的天空下,虞沁词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刑狱特有的腥气呼了出去。
他抬起头,望着皇宫的方向,那座金碧辉煌、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宇群,在灰蒙蒙的天际线下,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站了许久,许久。
他重新迈开步子,走向提督衙署的方向。步伐依旧稳定,背影依旧挺拔,甚至比来时更加挺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已经被他彻底碾碎,抛在了身后那阴暗的牢狱之中。
风吹起他官袍的一角,猎猎作响。这皇城的天,一如既往,而他虞沁词,却换了另一种活法。
那里有一个如阳光般的女子,在等着他,将他从阴暗中解救出来,如果没有遇见她,他是否也会变成皇宫中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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