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蛋结婚的第二天，苏文清一整天都躲在房间里。
村里到处都是昨天婚宴留下的痕迹，红色的拉花还挂在树上，地上散落着鞭炮纸屑。
下午时分，吴老虎开着面包车来了。
他直接推开苏家的院门，对正在院子里收拾的苏父说：“叔，我想借文清帮个忙。”
“什么忙？”苏父停下手里的活。
“县城那边有批货要清点，账目有些乱，需要个有文化的人帮忙算算。”吴老虎掏出一包中华烟递过去，“一天给十块钱。”
“文清，出来！”他朝屋里喊。
苏文清磨磨蹭蹭地出来，看到吴老虎，眼神有些复杂。
“跟老虎去县城帮个忙。”苏父说，“晚上就回来。”
“我不想去。”苏文-清低着头。
“去吧。”吴老虎看着他，“正好散散心。”
一个小时后，两人坐在县城小院子的客厅里。
屋里生着炉子，比外面暖和多了。苏文清坐在椅子上，一直没说话。
“今天一天没见你出门。”吴老虎给他倒了杯热茶。
“不想出去。”苏文清接过茶杯，感受着掌心的温暖。
“因为铁蛋结婚？”吴老虎在他对面坐下。
苏文清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全是。”
“那是什么？”
“我在想我们的事。”苏文清抬头看着他，“老虎，我们现在算什么？”
这个问题让吴老虎一怔。从雪夜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增加了，但从来没有认真谈过这个问题。
“你觉得我们算什么？”他反问。
“我不知道。”苏文清咬咬唇，“那天在磨坊……你说过，那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想试试。”苏文清的声音很小，“你说有时候想试试跟男人……”
吴老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到苏文清面前，蹲下身子。
“文清，看着我。”
苏文清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天在磨坊，”吴老虎认真地说，“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好奇，因为想试试。”
苏文清的心一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吴老虎继续说，“现在我很确定，我要的不是任何一个男人，我要的是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吴老虎想了想，“因为你让我觉得，我不只是个粗人。”
“什么意思？”
“你画我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珍贵的东西。”吴老虎的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从来没有人这样看过我。”
苏文清的眼眶有些湿润。
“铁蛋保护你，是因为他善良。村里人欺负你，他看不下去。”吴老虎的拇指擦过他的唇角，“但我不一样，我要你，是因为我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
“需要你看我的眼神，需要你相信我不只是个只会打架的混蛋。”吴老虎的声音很轻，“文清，试着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试什么？”
“试着……在一起。”吴老虎的声音很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是我知道，我想保护你，想对你好。”
苏文清侧过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吴老虎想了想，“因为你值得。”
这句话让苏文清的眼眶湿润了，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好。”他轻声说，“我们试试。”
苏文清从喉咙里挤出那个字的时候，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但吴老虎听见了。
整个屋子突然安静得要命。
吴老虎瞪着苏文清，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苏文清坐在那张破椅子上，两只手抓着椅子边沿，他的眼睛红红的，像哭过，又像喝多了酒，眼镜片上还有雾气，朦朦胧胧的。
吴老虎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是苏文清先动的手。
他伸出右手慢慢的，手指冰凉，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轻轻碰了碰吴老虎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那拳头攥得死紧，青筋都暴出来了。
苏文清的手指一碰，吴老虎浑身像过了电似的，猛地一抖，他看着苏文清的手，那么白，那么细，跟自己这双粗糙的爪子形成鲜明对比。
他想缩回去，又舍不得。
最后反手一把抓住苏文清的手，力气有点大，苏文清痛得皱了眉，但没挣脱。
吴老虎的手滚烫，厚实，布满老茧，把苏文清那只手完全包在掌心里，严严实实的。
“文清。”
苏文清抬起头看他。
吴老虎再也忍不住了。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苏文清的后脑勺，苏文清的头发有点软，有点凉，还带着洗发水的香味，那香味很淡，是很干净的味道。
苏文清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他任由这个男人的气息将自己完全包围。
那气息里有烟草味，有汗味，还有粗糙和温暖。
都在微微喘息，房间里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
“我…”吴老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他从来不会说这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文清伸出食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
“别说话。”
苏文清很轻，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抱在怀里软软的，有让他想保护的冲动。
他走向那张的单人床。
吴老虎把苏文清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俯下身子。
“疼了？”
苏文清摇了摇头，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老虎，”苏文清睁开眼睛，看着身上这个男人，声音带着哭腔，近乎示弱，“你…。”
“好，”他明白苏文清要说什么。
……
窗外是深深的夜色，远处偶尔有狗叫声。
苏文清觉得自己像一艘在黑夜里迷航了很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结束后，他们没有像想象的那样，一个抽烟，一个沉默。
吴老虎紧紧抱着苏文清，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结实的胸口，苏文清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汗水把两个人的身体粘在一起。吴老虎的皮肤很热，有男人特有的气息。
“文清，”吴老虎在他耳边说话，“你知道吗？这个院子，以前晚上从来不点灯。”
“为什么？”苏文清的声音有点哑，刚才哭过，又叫过。
“因为怕费电，还有就是…”吴老虎停了停，手轻抚着苏文清的头发，“觉得没必要，一个人在这边装货过夜的时候，黑着灯睡觉挺踏实。”
苏文清没说话。
“可现在，我不想关灯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他咽了一下口水，“让你能一直看见我，让你知道，我在这儿。”
苏文清没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在黑暗中，紧紧回抱住了这个男人。这个给了他温暖，也给了他恐惧的男人。这个可能会毁了他，也可能会拯救他的男人。
吴老虎感受到苏文清的拥抱，心里软了下来，那是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存在，柔软得像个孩子。
窗外，夜色正浓，整个世界都沉睡了，只有他们两个人醒着。
屋子里那盏昏黄的的灯泡，亮了一整夜。
可现实就是这样，往往都是美好与磨砺相伴，吴老虎不知道的是，以后他会遇到更多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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