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沼泽遇险那日后,苗秀儿看“江玉郎”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那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这日,太阴宗内罕见的有了些许燥意。
苗秀儿整理着占卜用的星盘,状似无意地提起:“后山有一处温泉,乃地脉热气所化,于缓解疲劳、滋养经脉颇有奇效。江公子连日劳顿,不妨去试试?”
她说话时,紫晶色的眼眸低垂,专注地看着星盘上的纹路,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那微微绷紧的指尖却泄露了一丝紧张。
她倒要看看,这个“江玉郎”,敢不敢应约!
正歪在窗边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翻着太阴宗杂记的江清妍,闻言动作一顿,心里警铃大作!
泡温泉?!
开什么玩笑!
这要是去了,别说身份了,连底裤颜色都得曝光!
(虽然她里面缠得严实,但终究风险太大!)
“咳咳!”她立刻坐直身体,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遗憾与正直,“苗长老美意,江某心领了。只是……男女有别,同浴一池,恐污了苗长老清誉,实在不便,不便啊!”
苗秀儿抬起眼帘,目光在她(他)那写满“正气凛然”的脸上扫过,心中冷笑:哼,借口!
若真是坦荡君子,何须如此避讳?
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江公子倒是守礼。”
苗秀儿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重新低下头摆弄星盘,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瓣,显露出她并未放弃。
接下来的日子,苗秀儿的“试探”变本加厉。
她会“偶然”在“江玉郎”沐浴时,以送换洗衣物为由靠近浴房外间。
江清妍每次都吓得魂飞魄散,要么声称已洗毕,要么干脆用风属性玄气卷起水声伪装,自己则衣衫整齐地躲在屏风后,心跳如鼓。
她会“好奇”地观察“江玉郎”用膳的习惯,发现她(他)似乎对某些女子偏爱的甜腻点心接受良好,咀嚼时动作也颇为秀气。
江清妍察觉后,立刻开始表演“豪放派”吃法,大口吃肉,大口……喝茶(酒不敢多喝,怕误事),结果有次差点被糕点噎住,咳得满脸通红,惹得苗秀儿在一旁“好心”递水,眼底却藏着促狭的笑意。
她甚至“无意间”聊起一些女子间的话题,比如发饰、香膏之类。
江清妍只能硬着头胡诌,往往驴唇不对马嘴,漏洞百出。
两人之间,仿佛展开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一个步步紧逼,各种“不经意”的试探;一个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地遮掩。
太阴宗那古老的土楼里,时常弥漫着一种诡异又好笑的气氛。
江清妍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小长老也太执着了!
再这样下去,她这马甲迟早要掉!
......
......
......
就在江清妍琢磨着是不是该提前开溜时,沼泽那边的麻烦又来了。
这次并非零星的触手骚扰,而是数头被阴秽之气彻底侵蚀、失去理智的“沼鳄”冲出了迷雾,直扑太阴宗外围的茶圃!
这些沼鳄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口中喷吐的毒雾更是能让低阶弟子瞬间丧失战斗力。
情况危急!
苗秀儿与江清妍闻讯,立刻赶往茶圃。
现场已是一片混乱。
紫金色的身影与墨绿色的庞大兽躯交织,铜镜的光芒与毒雾碰撞,发出滋滋声响。
几名弟子躲闪不及,已被毒雾笼罩,脸色发青。
“结阵!驱散毒雾!”
苗秀儿娇叱一声,手中铜镜高悬,柔和而坚定的紫金光晕扩散开来,如同晨曦驱散黑暗,将弥漫的毒雾迅速净化。
正是光属性玄技——日月临镜的削弱版应用,虽不及全力施展的效果,但也极大缓解了弟子们的压力。
然而,一头格外巨大的沼鳄王,猩红的双眼死死锁定了苗秀儿,显然将她视为了最大威胁。
它咆哮一声,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向她扫来!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竟让她一时难以完全避开!
“秀儿!”
情急之下,江清妍忘了伪装,那一声呼唤脱口而出,带着明显的惊慌与……女子才有的尖细!
她(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苗秀儿身前!
清风剑终于出鞘,但并非硬撼,剑身缠绕着极其凝练的旋风,试图以巧劲卸开这恐怖的一击!
“铛——!”
巨大的力量传来,江清妍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
她闷哼一声,借着冲击力抱住苗秀儿,脚下步伐玄奥地连踏,如同风中柳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灵巧,险之又险地擦着鳄尾边缘旋身卸力!
两人在空中旋转了好几圈,才踉跄落地。江清妍将苗秀儿紧紧护在怀里,自己的后背却完全暴露在外。
苗秀儿被她搂在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他)急促的心跳,以及那因为全力运转玄气和承受冲击而微微颤抖的、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胸膛。还有刚才那一声“秀儿”……
她仰起头,看着“江玉郎”近在咫尺的侧脸,那紧抿的唇线,那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长而卷翘、沾了些许尘土的睫毛……
一切的怀疑,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这个怀抱,这种感觉……绝不会错!
“你……”苗秀儿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江清妍快速打断。
“没事吧?”江清妍松开她,迅速转身,再次面向那沼鳄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但仔细听,仍能辨出一丝未平的颤音,“这畜生不好对付,小心它的毒雾和尾巴。”
苗秀儿看着她(他)故作镇定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抹复杂难言的光芒。她没再追问,只是握紧了铜镜,沉声道:“知道了。”
接下来的战斗,两人配合得愈发默契。
江清妍凭借诡异灵动的身法和剑技牵制、卸力,苗秀儿则寻找机会,以铜镜光束灼烧沼鳄王的眼睛和薄弱处,偶尔释放纸偶,施展“土府神杀”短暂禁锢其行动。
在两人联手以及其他弟子的辅助下,那头凶悍的沼鳄王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重重倒地。
危机解除。
......
......
......
是夜,星辉漫天。
经过白日一场恶战,太阴宗恢复了宁静。
江清妍坐在自己客房屋顶,望着满天繁星,心里乱糟糟的。
她知道,马甲怕是快要保不住了,而且……她好像,有点舍不得走了。
一阵细碎的铃铛声传来。
苗秀儿轻盈地跃上屋顶,在她身边坐下。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紫金衣裙,发辫重新梳理过,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夜风拂过茶圃的沙沙声。
“给。”江清妍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苗秀儿。
那是一个……用玄玉纸剪成的、歪歪扭扭的、勉强能看出是两只鸟儿依偎在一起的剪纸。
做工极其粗糙,边缘毛毛躁躁,一看就是新手所为。
“这是……”
苗秀儿接过这丑得别致的剪纸,紫晶色的眼眸里满是诧异。
“咳,”江清妍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闲着没事……跟着你们宗门的弟子学了两手。剪得不好……但,寓意是好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比翼……连理。”
苗秀儿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着手中那粗糙却无比用心的剪纸,又抬头看向“江玉郎”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一股热流涌上眼眶。
这个混蛋……骗子……可是……
“江玉郎,”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你……到底是谁?”
江清妍身体一僵,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正面回答。
她转过头,看着苗秀儿那双在星光下清澈如水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冲动。
“我是谁……不重要。”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苗秀儿拿着剪纸的那只手,指尖冰凉,“重要的是……待此间事了,我回宗处理完琐务,定当……正大光明,再来太阴宗提亲。”
她的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心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可……愿意等我?”
星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个丑丑的比翼鸟剪纸之上。
苗秀儿看着她(他)眼中那仿佛能将她吸进去的深邃,听着那郑重的承诺,所有的怀疑、不安,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看似美好的诺言抚平了。
她反手,更紧地握住了那只手,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
......
......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
数日后,落云宗传来急讯,有要事需江清妍这位议事长老即刻回宗处理。
离别,猝不及防。
太阴宗山门外,晨雾未散。
江清妍已恢复了“江玉郎”的装扮,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愧疚。
苗秀儿站在她面前,仰着小脸,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红的眼圈出卖了她。
“一定要走?”
她问,声音有些哑。
“宗门急召,不得不回。”
江清妍避开了她的目光,心里把那个发讯息的家伙骂了千百遍。
就在这时,一名太阴宗弟子匆匆跑来:“苗长老,宗主请您即刻前往星殿,关于您即将闭关冲击瓶颈的事宜,需最终定夺。”
苗秀儿身体微微一颤。是了,她因近日心绪波动,修为已至瓶颈,闭关冲击是早已定下之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巧。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江清妍,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有依恋,有不舍,有刚刚升起的、因离别和闭关时限带来的不安,还有那被强行压下的、关于对方身份的最后一缕疑虑。
闭关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她怕……怕等她出来,物是人非。
所有的情绪,最终汇聚成了一句带着哽咽、又充满决绝的质问与宣告:
“江玉郎,你个负心汉,我会记住你的,等着吧,等我闭关完了就去落云宗找你,你必须娶我。”
说完,她不再看江清妍的反应,猛地转身,紫金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快步向宗内走去。
那背影,娇小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力量。
江清妍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巨大的木门之后,手里还紧紧攥着另一只同样歪扭的、未来得及送出的“比翼鸟”。
风,吹起她青碧的衣角,带着平原特有的茶香与离愁。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负心汉……
这个词,像一根刺,扎进了心里。
她知道,这一次,她可能真的……成了一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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