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眉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很快被更深的死寂吞没，只留下小厨房里一地狼藉的“铁砂甜羹”和令人窒息的甜腻焦糊气。
沈清漪单膝半蹲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对柳如眉的逃离视若无睹。素白的指尖捻着素绢上那块沾满褐色糖浆和黑色药渣的焦黄硬块。银镊子尖端刮擦过矿砂粗糙的表面，簌簌落下暗红色的粉末。一滴透明的酸性药液精准滴落。
嗤…
细微的淬响声中，粉末溶解，素绢上洇开一片刺目的、如同凝固血痂的黄褐色锈痕。
“赤铁矿砂，含硫量偏高，杂质多，未经充分煅烧。”沈清漪的声音清冷平稳，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验尸报告，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其色、其质、其遇酸显铁锈之痕…与军械坊锻炉旁堆积的废矿渣样本，别无二致。”
“军械坊！”雷震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被一股骇人的煞气取代！铜铃大眼瞪得滚圆，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歪倒的木凳上，木凳应声碎裂！“狗日的靖王府！阴魂不散！害了大人还不够！手都他娘的伸到灶台上了？！想毒死谁？！老子这就去把伙房那帮兔崽子全抓起来！一个个扒皮抽筋！看看到底是哪个吃里扒外的杂种！”他怒吼着，拔腿就要往外冲！
“站住！”沈清漪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无形的冰墙，瞬间定住了雷震狂暴的脚步。她缓缓起身，素白的衣裙下摆沾染了地上的污渍，却无损她此刻散发出的凛冽威压。清冷的眸光如同实质的冰线，刺向雷震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无凭无据，你想屈打成招？还是想打草惊蛇，让真正的鬼手彻底遁形？”
“那…那就这么算了？！”雷震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如同被激怒的公牛。
“查！”沈清漪斩钉截铁，字字如冰珠落地，“伙房所有杂役，凡今日经手此罐者，逐一隔离，详问！何时取用此罐？罐内原盛何物？置于何处？可有人动过？接触过何人？事无巨细，笔录在案！”她的目光转向那个敞着口、内壁沾满凝固糖浆和矿砂的粗陶罐，“玲珑！”
“在！”玲珑如同影子般应声上前，大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此罐，连同地上沾染矿砂的药渣糖渍，全部封存！罐内残留物，仔细刮取，单独收验！”沈清漪的指令清晰明确，“查清此罐平日归属何人使用，存放位置，接触人员！任何疑点，即刻报我！”
“玲珑明白！”玲珑脆声应下，立刻手脚麻利地行动起来。她先取过干净的油布和绳索，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惹祸的粗陶罐子封好口。又取出特制的油纸袋和小刮刀，如同最精密的工匠，蹲在地上，开始极其仔细地刮取地上那摊黑乎乎、甜腻腻、夹杂着焦黄矿砂的混合物。
雷震看着玲珑忙碌，胸中那口邪火无处发泄，憋得额头青筋直跳。他烦躁地在狭小的厨房里踱步，沉重的靴子踩得地上的碎陶片咯吱作响，嘴里不住地低声咒骂：“狗日的王府…狗日的矿渣…等老子抓到你…”
就在这时——
“叮铃…叮铃铃…”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冰冷的金铃声，如同鬼魅的叹息，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县衙后院的死寂，从西跨院高耸院墙外的某个角落，幽幽传来！
那铃声冰冷、清脆，带着一种奇异的、勾魂夺魄的韵律，在沉沉的夜色中拖曳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余音！
金铃死士！
雷震和玲珑的动作同时僵住！沈清漪清冷的瞳孔骤然收缩！
“狗日的！真敢来！”雷震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所有的憋屈和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铜铃大眼里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喉咙里发出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哪里跑——！”
话音未落，他魁梧的身躯已化作一道狂暴的黑影！根本不顾什么院门回廊，如同被激怒的蛮象，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合身狠狠撞向小厨房那扇不算厚实的木门！
“轰隆——！”
木门如同纸糊般被整个撞飞！木屑纷飞中，雷震的身影裹挟着狂暴的杀气，如同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闪电，朝着西跨院高墙猛扑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擂响，瞬间远去！
“雷大哥！”玲珑失声惊呼，下意识就想追出去帮忙。
“玲珑！”沈清漪厉声喝止，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凝重，“守好此处！封存证物！我去追！”她深知雷震悍勇有余，谋略不足，更易被激怒，孤身追敌极易陷入圈套！话音未落，沈清漪的身影已如一道素白的轻烟，从被雷震撞开的破门处疾掠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直追雷震那狂暴的身影！
玲珑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院墙方向，急得直跺脚，但沈清漪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她强压下追出去的冲动，大眼睛警惕地扫视着狼藉的小厨房和外面沉沉的夜色，手中的刮刀握得更紧。她知道，保护好这罐子和地上的“铁砂甜羹”，同样至关重要！
西跨院外是一条狭窄、堆满杂物的死巷。暴雨过后，地面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
雷震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冲入小巷。铜铃大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骇人的红光，死死锁定前方那道在屋脊阴影间疾速窜动的纤细黑影！那黑影一身紧致的夜行衣，如同融入了夜色，动作快得如同鬼魅，每一次在湿滑的瓦片上借力，都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声。唯有那冰冷的金铃声，如同跗骨之蛆，始终在前方不远不近地响着，仿佛在刻意引诱！
“狗日的！给老子站住！”雷震怒吼如雷，根本不顾脚下泥泞，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在狭窄的巷道里横冲直撞！挡路的破箩筐、朽木桶被他蛮横地撞飞、踩碎！泥浆四溅！
然而，那黑影的身法实在太过诡异灵动，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在高低错落的屋脊间纵跃腾挪，始终与雷震保持着一段难以逾越的距离。雷震空有一身蛮力，在这狭窄复杂的环境里竟一时难以施展！
“雷震！穷寇勿追！”沈清漪清冷的声音带着穿透力，从后方传来。她身法飘忽如风，几个起落已追至雷震身后不远，素白的衣裙在夜色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判断出那黑影的意图——对方并非想逃，而是在故意引诱雷震深入这条地形复杂、利于伏击的死巷！
“放屁！今天非逮住这装神弄鬼的杂碎不可！”雷震已被怒火和那铃声彻底激怒，哪里听得进去！他猛地加速，一脚狠狠踏在巷边一个废弃的石磨盘上，借力腾空跃起，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如同陨石般扑向前方屋脊上那道黑影！手中腰刀划出一道雪亮的寒光，力劈华山！
“死——！”
刀锋凌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眼看刀锋就要将那黑影一劈两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
那疾驰的黑影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前冲之势猛地一顿！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向后仰倒，如同折断的柳枝！雷震那势大力沉的一刀，擦着她胸前夜行衣的布料呼啸而过！凌厉的刀风甚至割断了她胸前几缕飞扬的发丝！
借着后仰之势，黑影左臂如毒蛇般诡异一甩！
“咻！咻咻！”
数点乌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蜂出巢，精准无比地射向雷震因全力劈砍而空门大开的胸腹要害！乌光边缘闪烁着幽蓝的淬毒光泽！
雷震刀势已老，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毒针射成筛子！
千钧一发！
“嗤！嗤嗤！”
数道银光后发先至！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射向雷震的毒针之上！是沈清漪！她已追至近前，手中银针连发，替雷震解了这致命之围！
黑影冰冷的眸子扫过及时赶到的沈清漪，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恼怒。她的身体如同轻盈的落叶，借着雷震刀风带起的气流，轻飘飘地向后飘飞数丈，落在巷子尽头一堵更高的院墙墙头。不再逃窜，反而转过身，如同俯瞰蝼蚁般，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追来的雷震和沈清漪。
夜风吹拂，撩起她遮面的黑巾一角。月光惨淡，隐约照亮了她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狗日的！终于不跑了？！”雷震落地，溅起大片泥浆，他拄着刀，喘着粗气，铜铃大眼死死瞪着墙头的黑影，“装神弄鬼！有种下来跟你雷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黑影没有回应雷震的咆哮。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针，越过雷震，直接锁定在沈清漪身上。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温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冰冷杀意和一种…刻骨的恨意？
“金铃索命，画皮追魂。”一个沙哑、冰冷、如同金属摩擦般毫无起伏的女声，从墙头飘下，清晰地传入沈清漪和雷震耳中，“沈清漪…下一个…就是你。”
这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诅咒意味！
“放你娘的狗屁！”雷震暴怒，提刀就要再上！
沈清漪却猛地伸手拦住了他。清冷的眸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黑暗，死死锁定了墙头黑影那双冰冷的眼睛和那截在黑巾飘拂间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画皮索命？索的是谁人的皮？追魂？追的又是哪家的魂？春风楼七具美人皮俑背上的名字…萧远山…靖王…还有边关永平堡三百二十七条亡魂的怨…够不够你追？！”
“永平堡”三个字出口的瞬间，墙头黑影那双冰冷的毒眸中，猛地爆射出一缕极其骇人的、如同实质般的怨毒与杀意！仿佛这三个字触碰了她最深的逆鳞！
“找死！”黑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她不再废话，身体猛地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右手在腰间一抹，一道惨白如骨的光骤然亮起！那是一柄造型奇特、如同野兽獠牙般弯曲的骨刃！刃身闪烁着幽蓝的淬毒光泽！
她脚尖在墙头一点，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直扑沈清漪！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骨刃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直取沈清漪咽喉！竟完全无视了旁边虎视眈眈的雷震！
“小姐小心！”雷震目眦欲裂！他离沈清漪还有两步距离，根本来不及格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淬毒的骨刃如同死神的獠牙，刺向沈清漪雪白的脖颈！
沈清漪瞳孔骤缩！那骨刃带起的腥风已扑面而来！生死一线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意识！她左脚为轴，身体猛地向右侧旋！同时，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三根早已扣住的银针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黑影持刃的右手腕脉门！攻其必救！
“叮叮叮！”
三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撞击声！黑影手腕一翻，骨刃如同活物般划出诡异的弧线，竟将沈清漪射出的三根银针悉数格飞！火星四溅！
但沈清漪这搏命般的旋身和反击，终究是让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骨刃刺喉的致命一击！骨刃冰冷的锋刃擦着她颈侧的肌肤掠过，带起一丝细微的血线！同时，巨大的冲力让她脚下不稳，踉跄着向后跌退！
“狗日的！拿命来！”雷震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终于抢到了位置！腰刀带着他所有的怒火和狂暴的力量，划出一道足以开山裂石的雪亮刀罡，如同怒龙出海，狠狠劈向黑影的后背！刀风凌厉，将地上的泥浆都卷起一道沟壑！
黑影一击不中，又遭雷震背后全力一击！腹背受敌！
她那双冰冷的毒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刺向沈清漪的骨刃猛地回撤！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地向左后方拧转！同时左手袖中瞬间弹出数点乌光，射向雷震的面门！依旧是淬毒的暗器！
雷震刀势不变，只是猛地一偏头！数点毒针擦着他的耳畔飞过！他这搏命的打法，根本不顾自身安危，只为逼退黑影，救下沈清漪！
黑影显然没料到雷震如此悍勇拼命！她被迫放弃追击沈清漪，骨刃反手格向雷震力劈而下的腰刀！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在狭窄的死巷中炸开！火星如同烟花般迸射！
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雷震只觉虎口剧痛，手臂发麻，魁梧的身躯竟被震得蹬蹬蹬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而那黑影，借着一刀格挡的反震之力，身体如同轻盈的羽毛般向后飘飞，卸去了大部分力道，稳稳落回巷子中央。但她持刃的右手，似乎也因硬撼雷震全力一刀而微微颤抖了一下，覆盖着手背的黑巾被刀风撕裂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就在这口子裂开的瞬间！
借着巷口民居窗棂透出的微弱灯火，沈清漪和雷震的目光，同时捕捉到了黑影右手手背上，那惊鸿一瞥的图案——
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线条极其流畅华丽、用靛蓝色颜料刺入肌肤的——雀鸟！
雀鸟的尾羽修长，翎毛分明，姿态灵动，仿佛随时会破肤而出！那靛蓝的颜色和华丽的神韵，与之前发现的王府乐师服色碎片、金雀死士布料上绣的金雀图案，如出一辙！只是这刺青，更加妖异，更加…深入骨髓！
“金雀刺青！”沈清漪失声惊呼！清冷的眸子里瞬间冻结！
“王府的金铃死士！”雷震的怒吼如同炸雷，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果然如此”的暴戾！
身份暴露！黑影那双冰冷的毒眸中瞬间爆发出浓烈到极致的杀意！她不再恋战，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懒得再说！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脚尖在湿滑的墙壁上一点，就要借力翻上高墙遁走！
“想跑？！”雷震岂能让她如愿！他怒吼着，不顾手臂酸麻，再次提刀猛扑！然而，距离稍远，眼看就要追之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刁钻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巷子另一侧的屋顶阴影中响起！
一点寒星，快如闪电，无声无息，精准无比地射向黑影刚刚借力腾空、无处闪避的右腿膝弯！
是玲珑！她终究不放心，安置好证物后便循着打斗声追了过来！此刻正潜伏在屋顶！
“呃！”黑影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带着痛苦和惊愕的闷哼！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那点寒星是一枚细小的、带着倒刺的菱形镖，深深没入了她膝弯的肌肉！剧痛和瞬间的麻痹让她提气受阻，身形顿时一滞！
虽然她强忍着剧痛，硬生生在空中扭转身形，避免了直接摔落，但落地的动作已显狼狈踉跄，速度大减！
“好！”雷震狂喜！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撞向身形不稳的黑影！手中的腰刀不再劈砍，而是如同棍棒般横扫，目标直指黑影的下盘！他要生擒！
黑影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她猛地一咬牙，竟不再试图格挡或闪避雷震这势大力沉的一扫！而是将手中的骨刃猛地掷向正欲上前夹击的沈清漪面门！同时，空出的左手在腰间一个极其隐蔽的皮囊中一探一甩！
“哗啦——！”
一大片灰白色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粉末，如同烟雾弹般猛地在她身前炸开！瞬间弥漫了小半个巷子！
“石灰粉！小心！”沈清漪厉声示警，同时侧身避开呼啸而来的骨刃！
雷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石灰粉迷了眼睛，下意识地闭眼屏息，横扫的刀势也为之一缓！
借着这石灰烟雾的掩护，黑影强忍着膝弯的剧痛，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她的左手猛地撕开了右臂夜行衣的袖子！
“刺啦！”
布帛撕裂声中，露出的并非光洁的手臂肌肤，而是…一副紧贴在手臂上、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臂弩！弩槽中，赫然搭着一支造型奇特、通体黝黑、箭头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短箭！
她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弩口不是对准雷震或沈清漪，而是猛地抬起，对准了巷子尽头那堵高墙上方、一处悬挂着破旧灯笼的木质灯架！
“嘣！”
一声沉闷的机括震响！
那支幽蓝短箭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断了悬挂灯笼的腐朽麻绳！
“哗啦——！”
沉重的木质灯架连同上面早已熄灭的破灯笼，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正欲穿过烟雾追击的雷震和沈清漪，当头砸下！
雷震和沈清漪不得不闪身躲避！
而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
“叮铃…叮铃铃…”
那冰冷的金铃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嘲讽般的韵律，迅速远去，融入巷子尽头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弥漫的石灰粉尘、摔碎的灯架、一支深深钉在墙角的幽蓝短箭、半截撕裂的靛蓝袖口碎布…以及，巷子中央地面上，几滴在月光下闪烁着幽暗光泽的…新鲜血迹。
雷震挥开弥漫的石灰粉，气得双眼赤红，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碎石飞溅：“又他娘的让她跑了！狗日的！”
沈清漪没有理会雷震的咆哮。她走到黑影最后站立的地方，蹲下身，清冷的眸光如同探照灯，仔细审视着泥地上那几滴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又看向墙角那支淬毒的短箭。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半截撕裂的、靛蓝色的袖口碎布上。
布料的边缘，残留着一点极其细微的、如同墨渍般的深蓝色图案——正是那金雀刺青的尾羽尖端！
“金铃死士…”沈清漪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彻骨的寒意，“终于…现了真容。”她小心翼翼地用银镊子夹起那半截碎布，如同夹起一份来自地狱的索命帖，“还有这箭…这血…”
她的目光投向黑影消失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冰封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线索的碎片正在汇聚，指向那隐藏在金雀羽翼之下的、真正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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