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瞳的短刃终究没有落下。
并非因为犹豫或不忍,而是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一直昏迷的铁幕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虚弱的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舰桥,落在蜷缩在角落、周身散发着混乱波动的云无月身上,瞬间明白了局势的危急。
“不……可……”铁幕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杀她……火种……必失控……”
他的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影瞳瞬间清醒。铁幕说得对,云无月此刻的精神状态与神火容器深度纠缠,强行切断联系,最大的可能是导致那缕本就极不稳定的火种彻底暴走,将方舟连同所有人一起湮灭。
几乎同时,舰体外部传来一阵剧烈的、非爆炸性的震荡,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舔舐”方舟的外壳。传感器传回的最后模糊影像显示,那片他们赖以藏身的规则褶皱正在快速“愈合”,而远处,神庭追击艇那冰冷的银色身影,已经再次出现在感知边缘!
“必须……离开这里……”铁幕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了内伤,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沫。
离开?能去哪里?方舟能源耗尽,如同搁浅的鲸鱼,连最基本的机动都难以做到。
就在这时,云无月怀中的神火容器,再次发出了异常剧烈的波动!这一次,并非扩散性的混乱,而是指向性地、如同罗盘指针般,指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那个方向,空间的色彩更加怪诞,光线扭曲成诡异的螺旋,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吞噬一切的吸力——那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未知归墟区域!
“那边……”云无月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的疯狂似乎被某种更强的本能暂时压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空洞,“生机……在毁灭之中……唯一的……路……”
是神火的指引?还是云无月疯狂意识下的错觉?没人知道。但眼下,他们已别无选择。留在原地,只有被神庭捕获或随着规则褶皱的平复而被空间本身碾碎。
“信她一次!”百草咬牙道,扶起铁幕,“我去动力舱,尝试重启备用能源核心,哪怕只有一瞬间的爆发!”
影瞳深深看了一眼状态诡异的云无月,收起了短刃,重重坐回主控位,双手重新按在黯淡的操控晶球上。“所有能动的人,回到岗位!固定好自己!准备承受冲击!”
这是最后的赌博。将命运交给一个疯子的直觉,交给一缕危险的火种,驶向连星图都未曾标记的、传说中的归墟绝地。
百草拖着伤体,冲入弥漫着焦糊味的动力舱。她绕开彻底熔毁的主引擎,找到那个布满裂纹、能量读数几乎归零的备用核心。她将所剩无几的生命能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双手按在灼热的核心外壳上,翠绿色的光芒与核心内部残存的、暴躁的能量激烈冲突着。
“给我……起来啊!”百草嘴角鲜血不断涌出,脸色惨白如鬼,但她眼神中的倔强如同燃烧的火焰。
“嗡——!”
备用核心发出一声垂死般的哀鸣,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不规则的能量洪流,涌入近乎瘫痪的推进系统。
“幽灵方舟”剧烈震颤着,如同被无形巨鞭抽打,歪歪斜斜地、却又无比决绝地,朝着云无月所指、那片光怪陆离的归墟深处冲去!
就在方舟舰尾没入那片扭曲空间的下一秒,数道冰冷的秩序光束掠过它刚才停留的位置。神庭的追击艇在边缘急停,似乎对那片区域充满了忌惮,没有继续深入,只是如同耐心的猎人般,再次封锁了这片空域。
而方舟内部,则是另一番景象。
穿越边界的感觉,并非简单的空间跳跃,更像是坠入了一个光与影的、物理法则失效的噩梦。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之分。窗外是流动的、无法形容的怪异色彩,时而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合翻滚,时而如同亿万破碎的镜面折射出支离破碎的、来自不同时空的影像片段。方舟本身仿佛失去了重量和惯性,时而如同羽毛般飘荡,时而又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撕扯、旋转。
重力彻底混乱,物体在舱室内毫无规律地漂浮、碰撞。时间感也变得支离破碎,一秒仿佛被拉长成一年,而一次心跳的时间却又仿佛目睹了星辰的生灭。各种诡异的声音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尖锐的嘶鸣、低沉的呜咽、疯狂的呓语,混合着空间本身被拉伸、扭曲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怪响。
这里,是规则的坟场,是秩序的禁区,是连神庭都不愿轻易涉足的——归墟歧路。
备用核心的能量爆发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方舟在获得一个初始的、不受控制的动量后,便再次失去了所有动力,如同激流中的一片枯叶,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混沌中随波逐流。
每一次空间结构的剧烈变动,都让本就濒临解体的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新的裂痕不断出现。维生系统彻底停摆,温度在急剧下降,空气变得浑浊冰冷。绝望,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智。
影瞳将自己固定在主控椅上,死死盯着前方那一片混沌,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规律,或者……一丝离开的线索。但一切都是徒劳,这里的规则混乱到了极致,任何试图理解的行为都只会让大脑更加晕眩。
百草力竭倒地,被影瞳用安全索固定在一旁。她看着舱室内漂浮的杂物和昏迷的同伴,眼神空洞。铁幕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气息微弱。
而云无月,则呈现出一种更加诡异的状态。她依旧紧紧抱着神火容器,但周身的混乱波动似乎与外界归墟的环境产生了某种共鸣。她不再尖叫或攻击,而是陷入了深度的、无意识的自言自语状态,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吐露着破碎的、涉及高深法则的词汇和片段,仿佛她的意识正在与这片归墟本身进行着某种危险的“交流”。神火容器在她怀中,光芒时而稳定,时而剧烈闪烁,仿佛也在适应着这片混乱的温床。
这与其说是休整,不如说是一场缓慢的、在疯狂与绝望边缘的集体煎熬。他们暂时甩掉了神庭的追兵,却坠入了一个可能更加可怕的绝地。没有方向,没有动力,没有希望。
歧路何方?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只是一个时辰。方舟依旧在混沌中漂浮,损坏持续加重。
影瞳的目光从窗外那片永恒的混乱中收回,落在那份早已失效、星图标注到此为止便是一片空白的古老星图卷轴上。帝国的疆域,故乡的星辰,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如同另一个宇宙的幻影。
他们还能找到回帝国的路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比窗外那片归墟本身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生存变成了最原始的煎熬,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叩问着虚无: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方舟在寂静中漂流,载着幸存者的肉体与濒临崩溃的灵魂,驶向未知的、或许是最终的终点。归墟歧路,何处是归途?或许,根本……就没有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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