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沿着林沐然的额角滑落,渗入身下冰冷的石板地。左眼的灼痛已从尖锐转为一种沉闷的、几乎要碾碎颅骨的压迫感,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皇陵裂缝那三种文明终局的恐怖残影——星辰死寂的冰冷、万物归墟的虚无、生命畸变的疯狂。他蜷缩在范府西厢的角落,手指死死抠着怀中那段焦黑的雷击木,它是此刻唯一能证明外界存在、提供一丝微弱温热的实物锚点。
系统“璇玑”彻底沉寂了。那曾经无处不在的冰冷提示音、全息投影、甚至是最低限度的环境监测都已消失,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脑海中不断扩大的记忆空白。他试图回想元素周期表,却发现镧系和锕系之后,连过渡金属区的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钴、镍、铜…这些名称变得陌生而遥远。
“铜…”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喉咙干涩沙哑。系统的最后警告与需求尖锐地回响——能源,高纯度铜,否则…锚定,消亡。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喧嚣声隐约从高墙外的远方传来,起初微弱,继而变得清晰,夹杂着金属撞击、人群嘶吼、还有某种…混乱而尖锐的能量波动。这波动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竟与他怀中雷击木的微弱温热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共鸣。
几乎在同一时刻,他感到左眼深处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剧烈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从他体内剥离。视野左上角,一个极其黯淡、几乎无法辨认的红色数字疯狂闪烁了一下——【12%】——随即彻底湮灭。
是“璇玑”在最后沉寂前强行挤出的最后一丝警报?能源储备并非缓慢耗尽,而是骤降!
外面的混乱…与这能量的骤降有关?
他挣扎着爬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远处西市方向,隐约可见数股黑烟升起,喊杀声、哭嚎声越来越响。是骚乱?大规模的冲突?
看守西厢的几名范府护卫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显得有些躁动不安,频频望向喧嚣传来的方向,交谈声隐约传来:
“…是西市!为争那新铜钱的熔铸权,那几家大作坊打起来了!”
“…听说动了兵器,死了不少人…”
“…皇城司的人好像过去了…”
铜钱?熔铸权?林沐然的心脏猛地一沉。新政中有一条,正是关于允许民间资本参与部分铜矿开采和钱币熔铸…这是回收了第三章范仲淹试图推行的政策伏笔!但这本该是提振经济的举措,为何会引发如此血腥的冲突?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漕运!是那无形之手通过操控漕运算法,精密控制铜料流通,制造了人为的短缺和区域不平衡,刻意激化了矛盾,将竞争变成了死斗!这是继承自第二章的设定,那看不见的手正在用数据杀人!
而这场流血的冲突,所产生的某种混乱能量…或者更直接地说,是那些被争夺的、集中出现的铜料本身所引发的时空扰动…竟对依赖能量存在的“璇玑”造成了直接冲击,导致了能量的骤然暴跌!
不能再等了!坐以待毙就是彻底消失!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几乎绝望的脑海中炸开。雷击木…它能与外界能量共鸣…地底那异金心跳…吕夷简激活的矿脉…它们都散发着某种辐射能量…
他猛地将雷击木紧紧按在灼痛的左眼上,用尽全部意志力,不再是被动感受其温热,而是试图以其为媒介,如同一个濒死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逆向地、笨拙地、拼命地抽取——抽取那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规律搏动着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能量!
“呃啊——!”
一股狂暴的、完全不同于“璇玑”有序能量的混乱洪流瞬间冲入他的左眼,沿着神经直刺大脑!那感觉并非滋养,而是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又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灵魂。
轰!
西厢房内,桌案上的茶杯、笔架、甚至是他之前制作的已损坏的混沌计算仪残骸,都在这一刻猛地一震,发出嗡鸣,继而纷纷炸裂开来!碎片四溅。窗纸被无形的力量撕开数道口子。
林沐然惨叫着向后跌倒,左眼短暂地爆发出刺目的蓝光,随即迅速黯淡下去,比之前更加灰败。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能量…汇入了左眼深处那死寂的终端。并非修复,仅仅是…延缓了彻底的湮灭。
…
吕府密室。
吕夷简正沉浸在五石散带来的敏锐感知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玉石镇纸。市舶司那边传来的微弱“镜术”频率让他思绪翻涌,与地底异金的搏动、仪象台的苏醒交织成一幅庞大而危险的图景。
突然,他敲击的动作猛地一顿。
一股极其短暂、却异常尖锐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淬火刀锋,穿透了他的药力感知。方向…明确指向范府西厢!
那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他心悸的冰冷金属质感(地底异金),却又夹杂着一种狂乱的、濒临崩溃的抽取渴望(林沐然),最后还引发了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器物共振碎裂(西厢房内)。
他浑浊的眼中瞬间闪过极度惊诧与一丝难以压抑的兴奋。那书生…不仅没在之前的冲击中崩溃,竟还在主动尝试汲取力量?而且是以这种粗暴危险的方式?他果然掌握着某种关键!
嘴角那丝混合着贪婪与警惕的笑容再次浮现,这一次,更加清晰。
“来人。”他的声音因兴奋而略显沙哑。
灰衣老仆无声地出现。
“西厢那边,看来我们的客人饿得狠了。”吕夷简缓缓道,“下一章…或许该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了。”
…
范仲淹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
西市大规模流血冲突的消息已经传来,十七人死亡,伤者无数。皇城司已然介入弹压,但民间的愤怒和恐惧已然点燃。
一份刚刚呈上的漕运月度账目简报被用力摔在案上。范仲淹脸色铁青,指着上面几条主要漕路线路的数据:“看看!再看看!周转效率异常飙升,损耗率却规律性骤降!这岂是市场自发所能为?这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我们无法理解的算法,精准地操控着物资流向!他们制造了铜料的短缺,点燃了这场冲突!”
他原本调派了皇城司部分兵力加强对西厢的看守,既是监视也是保护,但此刻,面对席卷西市的乱局,他不得不做出抉择。
“调西厢那边一半的人手,立刻支援西市弹压!务必尽快平息骚乱,防止蔓延!”命令下达时,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那个被软禁的西厢书生,与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与那无形的手,与这诡异的漕运数据,以及地下的异动、星空的缺漏…这一切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他尚未完全看清的、极其可怕的关联?
但他此刻别无选择。新政受挫,民间动荡,他必须优先稳住眼前的局面。
…
崔婉宁站在范府高墙之外,焦急地望着西市方向升起的黑烟和传来的喧嚣。她本想趁乱再次尝试求见林沐然,告知她关于星空缺漏、图谱侵蚀以及市舶司“镜术”窃秘的最新发现。
然而,范府的守卫虽然减少了些,却依旧戒备森严,她根本无法靠近西厢。
混乱中,她下意识地再次翻开了袖中的《天工图谱》,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记载着星殒、异金、枢机的篇章。突然,她的指尖在一处原本记载着铜矿分布和冶炼古法的绢页上停住了。
只见那描绘着青铜冶炼过程的古朴图案旁,新添的几行注解小字周围,那原本清晰的墨迹,竟然也出现了如同星空缺漏处那般的、正在缓慢扩散的淡黄色晕染痕迹!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抹去、侵蚀这些关于“铜”的知识本身!
崔婉宁浑身冰冷,冷汗瞬间浸透重衣。删除的力量…不再仅限于星空,它已经开始蔓延至现实的技术领域,蔓延至…系统“璇玑”急需的、林沐然赖以生存的…“铜”!
她猛地抬头望向西厢方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林沐然知道吗?他那个沉寂的系统知道吗?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苦苦寻求的生机,正在被那无所不在的阴影从概念层面悄然抹除?
…
西市的骚乱逐渐被皇城司武力压制下去。
血迹斑驳的街道上,散落着断裂的兵器、撕碎的衣物,还有…无数枚在混乱中洒落、沾染着血迹和污泥的铜钱。
月光艰难地穿透尚未散尽的烟尘,微弱地照亮其中一枚。
那枚铜钱边缘,一滴尚未干涸的血迹缓缓滑过,露出的金属表面,在月光下并非应有的暗沉青铜色,而是隐约泛着一丝…极淡、却极不祥的银白色金属光泽。
就仿佛,它已被某种来自地底深处的、冰冷饥饿的力量,悄然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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